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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标会场的玻璃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张援将沈玉娇扭曲的面容隔绝在刺眼的灯光里。她快步穿过走廊，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直到消防通道的阴影吞没了她的身影。
"星辰科技的代表？"电梯口突然闪出个穿黑西装的平头男子，"顾总在车库等您。"
雨水顺着车库通风口倒灌进来，在水泥地面蜿蜒成发亮的溪流。张援的视线穿过雨幕，看见那辆黑色奔驰亮着雾灯，尾气在潮湿空气中凝成白雾。车窗降下时，顾寒峰轮廓分明的侧脸被仪表盘蓝光镀上一层冷色。
"上车。"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陈宇轩的风投有问题。"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张援看着合同上"蓝海资本"的烫金logo在指间颤动。后视镜里，顾寒峰的眼睛像两潭不见底的深井。
"三小时前，我的尽调团队发现蓝海的实际控制人是陈宇轩的大学室友。"轮胎碾过水洼的闷响中，他递来平板电脑，"他们计划用对赌协议吞掉你的技术专利。"
雨点突然变得密集，噼里啪啦砸在车顶如同擂鼓。张援的拇指摩挲着合同骑缝章，前世记忆如闪电劈开脑海——正是这家风投，在2014年用同样手段扼杀了七个创业公司。
"为什么告诉我？"她转头时，发梢的水珠甩在真皮座椅上，"顾氏应该乐见竞争对手内耗。"
仪表盘蓝光映出顾寒峰嘴角的弧度："上周你修改对赌条款时，在附则第七项埋了反收购触发条件。"他手指轻点方向盘，"我欣赏会下暗棋的人。"
车窗外，暴雨中的城市化作流动的色块。张援突然按下车窗，潮湿的风灌进来，吹散了她束发的皮筋。合同纸页在气流中剧烈翻动，某个瞬间，她松开手指。
"你——"顾寒峰踩下急刹。
后视镜里，雪白的纸页在雨水中舒展、沉没，最终贴在排水沟的铁栅上。张援解开安全带，金属扣弹回的脆响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现在，顾总该展示诚意了。"她指尖轻叩平板电脑，"比如顾氏电子在华南的供应商名单？"
雨声忽然变小了。顾寒峰关掉雨刷，任由水幕在玻璃上流淌成模糊的帘。他伸手从后座取出牛皮纸袋，封口火漆印的顾氏家徽在昏暗光线中泛着暗红。
"这里面有二十七家工厂的验厂报告。"纸袋落在张援膝头发出沉闷声响，"包括三家从未对外披露的军工级元器件供应商。"
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张援看清了他睫毛上凝结的水汽。某种微妙的气息在车厢里蔓延，像是被雨水浸泡过的檀香木，又像是枪械刚擦完枪油的味道。
"陈宇轩明天会派人去杭州。"顾寒峰突然说，"他要抢在你前面接触那家做RFID标签的厂子。"
张援的手指在纸袋上收紧。前世这家不起眼的工厂，后来成为移动支付终端核心部件最大供应商。她抬头正要说话，却见顾寒峰已重新发动车子。
"系好安全带。"他转动方向盘驶入暴雨，"我送你去机场。"
雨刮器在最高档位疯狂摆动，奔驰车像黑色箭矢穿透雨幕。张援摸出手机订票时，发现锁屏上是周慕白发来的消息：「算法测试通过，比现有方案快47%」。
立交桥的霓虹灯透过雨帘折射进来，在顾寒峰下颌投下变幻的光斑。张援悄悄调整呼吸，将手机屏幕转向他："看来我们赶得上明天早上的产品迭代会议。"
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中，顾寒峰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你早就知道那家工厂的价值。"
这不是疑问句。张援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玻璃倒影里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某种无声的默契在车厢里滋长，像雨后水泥缝里钻出的藤蔓。
机场出发层的灯光刺破雨夜时，顾寒峰从西装内袋抽出钢笔，在供应商名单末页写下串号码："我的私人飞机调度员。"笔尖在纸面停顿半秒，又补了行小字，"卫星电话，任何时间。"
张援接过钢笔时，指尖擦过他无名指上的家族戒指。金属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财经杂志对顾寒峰的描述——"资本市场的孤狼，只与利益结盟"。
"顾总不怕投资打水漂？"她故意让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我连合同都撕了。"
航站楼的广播声隐约传来，顾寒峰伸手替她拨开黏在颈侧的发丝："赌注越大，"他的手指在碰到她皮肤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赢面越惊人。"
张援推开车门的瞬间，暴雨声与广播声同时涌入车厢。她转身时，纸袋在怀中隆起清晰的棱角，像揣着柄未出鞘的剑。
"对了，"雨幕中她的声音格外清亮，"告诉陈宇轩——"帆布鞋踩进水洼溅起银亮水花，"他永远慢我三步。"
奔驰车尾灯在雨雾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两点暗红的星。张援站在自动门前，感应器亮起的绿光映亮她嘴角的弧度。手机在口袋震动，周慕白的新消息带着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刚黑进蓝海服务器，你要看他们的资金流向图吗？」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她摸到纸袋里还有个硬物——是把刻着顾氏家徽的黄铜钥匙，缠着张便签纸：「深圳仓库，有你要的测试设备」。便签背面是遒劲的钢笔字：「暴雨天，记得带伞」。
登机广播响彻大厅时，张援将钥匙串进项链，金属贴着她锁骨落下冰凉的吻。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冲破雨云，翼灯在黑暗中划出坚定的光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