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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却已爬上细纹。这几个月来，他强迫自己沉浸在无尽的工作中：重建城墙、调配粮草、安抚流民...仿佛只要忙到精疲力竭，就能忘记石台上父王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子殿下，线人求见。“
门外传来侍卫压低的声音。艾蒂安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盛满冷水的银盆。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也冲淡了些许梦境的阴霾。
“让他进来。“
他抹去脸上的水珠，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床头的画像——那是请人重新临摹的去年王室的全家福。画中的弟弟科特还穿着小一号的见习骑士的装束，笑容明亮得刺眼。
莱恩斯走进来时，艾蒂安正盯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出神。
“殿下，又有三支侦察队失联了。“莱恩斯的嗓音沙哑，眼下的青黑显示他已多日未眠，“而且...运输车队的数量正在锐减。“
艾蒂安机械地啜了口清水。自从放弃葡萄酒后，他的案头就只剩这种寡淡的饮品。
“知道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先处理活人的事吧。“
“但那些我们还有不少同伴在那些运输队里...“
“我说了！“王子的手突然拍在桌上，墨水瓶被震得跳起，“先管活人！“
莱恩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他从未见过永远温文尔雅的王子如此失态。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难道运输队里的人不算活人吗？...”
艾蒂安颓然坐回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残缺的王室纹章：“抱歉...你先下去吧。“
当房门关上后，他终于允许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额头抵在冰冷的桌面上，他想起叔叔那日的谏言：“王室血脉凋零...您该考虑子嗣了。“
多讽刺啊。
国家支离破碎，人民易子而食，他们却还在讨论传承王血。更可笑的是——
他连自己是否还算“活着“都不确定。
疲惫终于战胜了意志。
艾蒂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恍惚间，他闻到熟悉的龙涎香——那是父王书房特有的气息。
“艾蒂安...“
他猛地抬头，看到已故的国王站在窗前。月光穿透老人半透明的身躯，在地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父亲！？“他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冰凉的空气。
“去死者之国吧...“国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命运的支流...将在那里交汇...“
身影如烟消散，艾蒂安挣扎着想追，却发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
“三股溪流...终将汇聚...但三条支流中的一条注定与其他支流渐行渐远，它是奔向过去的河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