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晚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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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蒂的眼镜闪过一道寒光：“我坚决认为，厨师应当第一个品尝自己的杰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子推了回去，“这是对美食最基本的尊重。“

威廉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关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小丫头，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烛火在银制餐叉上投下颤动的光斑，洛尘凝视着盘中焦黑的肉块。油脂凝固成诡异的琥珀色，边缘翘起如枯叶，散发出混合着焦糖与腐朽的复杂气味。

“其实...“威廉的傀儡手指不安地敲打桌面，“我建议直接留着给杜兰大公吧。“

“我来吧。“

洛尘的声音很轻，却让餐厅瞬间寂静。他拿起餐刀，锋刃切入碳化表层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贝蒂的眼镜滑到鼻尖，威廉的下巴张大的几乎脱臼。

不知为何，洛尘的心中对食物被糟蹋总有一股执念，他格外的珍惜粮食。

（我为什么会对食物如此执着？）

银链中的黑石突然停止脉动，一颗针尖大小的猩红眼瞳悄然睁开，偷窥着洛尘微微颤抖的指尖—

第一口咀嚼时，威廉开始不受控制地背诵《临终关怀指南》：“如果出现呕吐、腹泻或幻觉，请立即就医...“

焦苦的滋味在舌根蔓延，洛尘却露出近乎温柔的神色：“似乎还算不错。“

贝蒂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我、我去让女仆将汤端上来！“她逃跑般冲向厨房，裙摆扫翻了盐罐。

威廉沉默许久，最终用埃里克的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你疯了？这玩意连狗都嫌弃！“

“谁知盘中餐...“洛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餐刀凹痕，“粒粒皆辛苦。“

杜兰大公的声音从楼梯口幽幽飘来：“柯特先生倒是博学，连古语谚词都记得。“他踱步到餐桌前，刀叉嫌弃地戳了戳焦黑的肉块，“不过为这种...东西坚持，未免太迂腐了。“

洛尘揉了揉太阳穴，银链在袖中微微发烫：“既然来了，就一起用餐吧。“他抬手示意，女仆们立刻端着真正的晚餐列队而入。

威廉——或者说，此刻正顶着埃里克躯壳的他——盯着餐桌上金黄油亮的烤鸡。烤鸡表皮酥脆，油脂顺着饱满的肌理缓缓滑落，香气在烛光中氤氲成诱人的雾。他的胃部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突兀。

（该死的新身体！）

他暗自咒骂着这具新躯壳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控制地咽了咽口水。当了太久的布偶，他已经快要遗忘这如此鲜明的饥饿感——味蕾的躁动、胃袋的抽搐，甚至是唾液不自觉的分泌。这一切都让他既恼怒又怀念。

洛尘抬眸，目光在杜兰大公与“埃里克“之间扫过：“杜兰大公应该不介意多添一副刀叉？“

杜兰大公正优雅地用餐巾擦拭自己的手指，闻言挑起一边眉毛。他银灰色的鬓角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考究的深蓝色礼服衬得他愈发威严。

“当然。“他拖长声调，手指轻轻敲击杖柄，“谁让本大公素来宽厚仁慈呢？“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刻薄的弧度，“准了。“

侍从无声地上前，为埃里克——实则是威廉——添置餐具。银制刀叉落在亚麻餐巾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威廉盯着那闪亮的餐具，突然意识到：

（我现在能真正品尝食物了。）

不是作为布偶时象征性的“进食“，而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味道、温度、质地。这个认知让他手指微微发颤。

杜兰大公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灰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埃里克先生似乎......很感动？“

威廉猛地回神，迅速挺直腰板，端起贵族管家的架势：“只是感慨于大公的慷慨。“他故意用埃里克原本低沉的嗓音回答，却在切下第一块鸡肉时，却迫不及待地放入自己的盘中——

（香喷喷的烤鸡我来了！）

洛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银链在他腕间轻晃，黑石中的星云流转加速，仿佛也在忍俊不禁。

杜兰大公的银制餐刀在瓷盘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雪白餐巾上留下一抹暗红的酱汁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渍。

“未来的柯特伯爵。“

洛尘的刀叉应声而止。他抬眸，看见杜兰灰蓝色的眼睛里沉淀着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食物不合口味？“洛尘放下酒杯，暗红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

杜兰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血红戒指。“恰恰相反。“他的目光扫过餐厅的彩绘玻璃窗，夜色正在外面凝结成浓稠的黑暗，“只是天一亮，我就要启程返回王都了。“

洛尘的眉毛微微挑起：“这么匆忙？“

“时机刚好。“杜兰站起身，礼服上的金线刺绣在烛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他刻意避开洛尘探究的目光，转而整理起袖口的蕾丝褶皱，“有些......政务需要处理。“

（王都的那群家伙必须立刻知道——黑暗即将来临。）

威廉的叉子突然扎在桌子正中间的烤鸡上，一大块肉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入盘中。他急忙低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像是怕有人抢走自己的食物那般。

“那就祝大公一路顺风了。“洛尘举起酒杯，银链随着他的动作从袖口滑出一截。黑石中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杜兰，他的眼神像是嘲弄又像是怜悯。

杜兰的目光在那颗石头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他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桌上，慢条斯理整理起衣物：“那么王都再见了，柯特伯爵。“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当杜兰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餐厅时，洛尘这才收回了视线他看向桌上杜兰放下的东西，那是一个漆黑的怀表，但并不陈旧。

“切，好歹是个大公呢！就送些垃圾！”埃里克撇了撇嘴，接着闷头吃着盘中的烤鸡。“柯特，还有吗？”

“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