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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猫在余小麦怀里轻颤,断腿处渗出的血染红了裙摆。她扯下另一条布条,缠住自己刚才被通风管割破的手掌。月光下,掌纹里嵌着的铁锈像是某种丑陋的纹身。
六月消失在探照灯下的身影挥之不去。余小麦数着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一百零三下,这是当年在地窖时,小桃教她计算时间的方法。现在她终于明白那些编号的意义:JX是"金鑫"的缩写,陈金水经营的"福利院"根本就是延续着当年拐卖生意的产业链。
小猫突然竖起耳朵。不远处的灌木丛传来窸窣声,余小麦抄起块石头,却见钻出来的是个穿环卫工马甲的老头。
"丫头,这猫活不成了。"老头晃了晃手里的铁丝笼,"给我吧,能换两块钱。"
余小麦抱紧野猫后退两步。老头马甲上别着的工牌在月光下反光——野麦子之家的logo下印着"外围保洁 张"的字样。
"我是东区扫马路的。"老头似乎看出她的警惕,指着远处亮灯的门岗,"他们给流浪动物发补助,一只五毛。"他忽然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蓝布衫的疯婆子,总往这边送猫......"
余小麦浑身一震:"芳芳她娘?"
老头眯起眼:"你认识周家婆子?"他左右张望后,从兜里掏出团锈迹斑斑的铁丝,"她每回都把这个缠在猫脖子上。"
铁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余小麦突然明白那些死麻雀脖子上的缝合线是什么了——是标记!老太太在用这种方式给外界传递信号!
"给我。"她伸手去抓铁丝,老头却缩回手。
"二十块。"他露出黄板牙,"或者帮我个忙。"
老头所谓的"帮忙",是让余小麦冒充他侄女去福利院应聘护工。原来最近风声紧,院里要求所有临时工登记身份证。
"就说是投奔叔的乡下亲戚。"老头把工牌塞给她,"他们缺人缺得紧,不会细查。"
余小麦盯着工牌上模糊的照片。这或许是她混进去的唯一机会,但......
怀里的野猫突然挣扎起来,一口咬住老头递来的铁丝。趁着老头吃痛松手,余小麦转身就跑。老头在背后咒骂,却不敢大声喊。
她躲进废弃的砖窑,借着月光检查那团铁丝。锈蚀的金属里缠着张小纸条,展开后是芳芳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西墙第三块活砖"。
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余小麦再次摸到福利院西墙。第三块砖果然能活动,抽出来后露出个铁皮糖果盒。盒子里装着更令人心惊的东西:五张按着血手印的遗书,每张都写着"自愿捐献器官";半页被撕碎的体检表,上面有赵医生的签名;还有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陈金水穿着白大褂,正和几个穿警服的人举杯。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1998年5月12日。余小麦算了下,那正是她被骗去东莞的半年前。
晨雾中传来早班车的喇叭声。余小麦把证据藏进内衣夹层,突然摸到个硬物——金穗给她的蜂蜇药膏铁盒。盒底刻着养蜂场的地址,这可能是唯一能证明她来历的东西。
她犹豫片刻,把铁盒也塞进砖洞。转身时踩到节枯枝,声响惊动了墙内巡逻的狼狗。
"什么人!"
余小麦贴着墙根疾走。前方树丛里突然伸出只枯瘦的手,把她拽进排水沟——是六月!姑娘的病号服上全是血,右手小指不见了,断处缠着脏绷带。
"跑......"六月往她手里塞了个冰凉的东西,"给......小雨......"
那是半片手术刀,刀柄上刻着"JX"编号。余小麦还想问什么,六月已经推开她,自己朝相反方向的铁丝网跑去。狼狗狂吠着追去,很快传来撕咬声和人声的惨叫。
余小麦攥着手术刀片钻进芦苇荡。刀锋割破掌心,血滴在泥土里像一串暗红的省略号。她想起昨晚老太太塞给她的绿豆糕,想起六月说"我是六月"时的神情,想起小桃被塞进面包车前喊的那个名字——
"林小雨......"
这个名字突然有了实感。余小麦跪在沼泽边,用手术刀片在左臂划了道口子。鲜血涌出时,她颤抖着刻下一个数字:23。这是小桃的编号,也是她欠下的债。
第一缕阳光照进芦苇荡时,余小麦已经走到了国道上。她拦下一辆运饲料的卡车,司机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
"丫头,手咋了?"老汉瞥见她血迹斑斑的袖子。
余小麦把伤口藏到身后:"被铁丝刮的。"
车开过野麦子之家正门时,她看见赵医生正在训话,十几个穿病号服的人低头站着。其中有个人抬头望向卡车,蓝布衫在晨风中飘荡——是芳芳的母亲!老太太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疯癫。
卡车转弯时,余小麦终于看清福利院全貌。灰白色建筑群像块发霉的蛋糕,西墙那棵松树格外醒目。树干上的刻痕突然有了新的解读——那不是"正"字,而是用指甲抠出的"玉"字,是芳芳大名"周小玉"的缩写!
饲料袋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脸颊。余小麦在颠簸中摸到内衣夹层里的证据,那里还藏着半截铅笔和一团染血的铁丝。
"叔,"她突然问司机,"您见过蜂蜇伤的人吗?"
老汉不明所以:"肿得跟馒头似的。"
"那蜂呢?"
"蛰完人就死喽。"
余小麦望向后视镜。福利院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而前方道路尽头,城市轮廓正在朝阳中浮现。她握紧手术刀片,掌心传来的刺痛像某种提醒—— 有些虫子,天生就带着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