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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北平城东的梨园春茶楼二楼雅座里，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专注地望着台上的表演。他时而闭目聆听，时而微微点头，仿佛已完全沉醉于那婉转悠扬的唱腔之中。
台上，一位身着湖蓝色戏服的年轻女子正在表演《贵妃醉酒》。她身段优美，步履轻盈，一颦一笑间尽显杨玉环的千娇百媚。那婉转的嗓音如行云流水，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回婉转，令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好！"中年男子突然拍案叫绝，惊醒了周围沉浸在戏中的客人。
这女子名叫林素娥，是北平城里小有名气的京剧旦角，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在梨园行里崭露头角。她自幼被师父沈韵秋收为关门弟子，习得一身绝世技艺。沈韵秋常说："素娥这孩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她的眼睛会说话，一颦一笑皆成戏。"
台下那位拍案而起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北平城赫赫有名的京剧评论家张墨轩。他在梨园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经他品评的角儿，无不一炮而红。
演出结束后，素娥谢幕时无意中瞥见了二楼雅座里的张墨轩。那人正微笑着向她点头致意，眼神中流露出欣赏之意。素娥慌忙低头，心跳却不自觉地加速。
"师父，张先生今天来了。"素娥回到后台，兴奋地对正在卸妆的沈韵秋说道。
沈韵秋闻言，手中的粉扑微微一顿，眼神复杂地看了徒弟一眼："他来做什么？"
"师父，难道您不高兴吗？张先生的评语对我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遇啊。"
沈韵秋叹了口气："素娥，你还年轻，不知道这梨园行里的弯弯绕绕。那张墨轩虽然有才，但为人挑剔，更与军阀张作霖关系匪浅。他的话，可不仅仅是评戏那么简单。"
素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心中对那评语的渴望却愈发强烈。
第二天清晨，沈韵秋将素娥唤到跟前，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这是你师祖留下的东西，今日终于可以交给你了。"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副精美的翡翠头面，在晨光下泛着幽幽绿光，宛如凝固的翡翠湖泊，美不胜收。
"这头面是用上等翡翠雕琢而成，每一片都是手工打磨，镶嵌在银丝网上。据说当年你师祖进宫演出时，慈禧太后龙颜大悦，赏赐此物。"沈韵秋小心翼翼地拿起头面，轻轻戴在素娥头上，"记住，这头面不仅是装饰，更是一种传承。戴上它，就意味着你将肩负起传承京剧的重任。"
素娥感到头面似乎有些异样，那冰凉的触感中竟透着一丝奇异的温暖，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她正欲询问，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沈韵秋收起思绪，恢复平静。
门开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北平梨园行的掌门人王守仁。他目光如炬，在素娥和沈韵秋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那副翡翠头面上。
"沈老板，果然如你所言，素娥这孩子天生丽质，是块唱旦角的好料子。"王守仁笑容可掬，但眼神中却藏着几分算计，"北平城最近要办一场'十大名旦'的评选，我已推荐了素娥。不过，这评选背后牵扯的东西，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沈韵秋脸色微变："王掌门的意思是..."
"张作霖的儿子张学铭也迷上了京剧，他近日要在府上办堂会，点名要请名角献艺。素娥若能在那堂会上露脸，比什么都强。"王守仁意味深长地说道，"当然，张公子身份尊贵，素娥去了，需得谨言慎行。"
沈韵秋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应承下来。待王守仁离去，她才对素娥说："徒儿，这次堂会不同寻常，你且记住，无论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轻易出头。尤其是那张家的少爷，更是碰不得。"
素娥虽不解其中深意，但见师父神色凝重，便郑重点头应下。
三日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沈家门前。车门打开，一位身着西装的年轻军官走下车来，眉目俊朗，气度不凡，正是张学铭的贴身侍卫赵铁柱。
"沈老板，张公子有请。"赵铁柱语气恭敬，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沈韵秋与素娥随赵铁柱来到一座豪华宅院。刚进大门，便听见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院内灯火辉煌，丫鬟仆役往来穿梭，一派富贵气象。
堂会设在后花园的戏台上。台下坐着十几位衣着华贵的客人，中间一位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尤为引人注目。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英俊，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正是张作霖之子张学铭。
"沈老板、素娥姑娘，请上座。"张学铭起身相迎，举止彬彬有礼，全然不似传闻中的纨绔子弟。
素娥小心翼翼地坐在一旁，不敢多言。沈韵秋则与张学铭寒暄起来。席间，张学铭对京剧颇有见解，不时点评几句，竟说得头头是道。
"听闻沈老板有一得意门生，今日怎么不见她登台？"张学铭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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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秋还未答话，素娥已站起身来："回张公子的话，素娥正是沈老师新收的徒弟，尚未登台献艺，还望张公子海涵。"
张学铭眼前一亮："哦？既是沈老板的高徒，不知可否赏光，明日就在此地献上一曲？"
沈韵秋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有何不合适？"张学铭笑道，"本公子慕名已久，还请沈老板成全。"
素娥心中忐忑，不知师父为何犹豫。她抬头望向沈韵秋，却发现师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既然张公子盛情邀请，素娥自当献丑。"素娥拱手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张公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前世就已相识。
次日，戏台上灯火通明。素娥再次表演《贵妃醉酒》，这一次，她感觉自己仿佛与角色融为一体，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词都发自内心。台下的张学铭看得入神，眼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
表演结束后，台下掌声雷动。张学铭亲自上台，向素娥献上一束鲜花："素娥姑娘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器。"
素娥接过花束，不经意间触碰到张学铭的手，一股奇异的电流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她惊讶地抬头，对上了张学铭那双深邃的眼睛。
"素娥姑娘，明日我府上设宴，希望能再次聆听姑娘的妙音。"张学铭微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回到沈家，素娥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将白天的情形告诉了师父，沈韵秋听后脸色更加凝重。
"徒儿，为师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沈韵秋叹了口气，"这翡翠头面不仅是一件装饰品，它还有灵性。当年你师祖说过，能戴上这头面的人，必定与京剧有缘，但也注定会卷入一场纷争。"
"师父，您是说..."
"那张学铭不简单，他是张作霖的儿子，背后有整个东北军撑腰。"沈韵秋忧心忡忡地说，"我担心他会利用你，达到某种目的。"
素娥心中一惊："师父的意思是，他对我别有用心？"
"不是对你，而是对这翡翠头面。"沈韵秋压低声音，"这头面中藏有秘密，据说与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有关。你师祖临终前曾言，若有朝一日，头面重现江湖，必有风波。"
素娥低头看着头面上的翡翠，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它有些不同寻常。"
"徒儿，为师有一事相求。"沈韵秋抓住素娥的手，"你能否推掉明日的宴会？为师担心会出意外。"
素娥十分为难："可是张公子亲自邀请，我若不去，恐怕..."
"为师明白。"沈韵秋叹息道，"去吧，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离开张公子的视线，更不要让他有机会单独接触你。"
次日黄昏，一辆豪华轿车将素娥接到了张公馆。与昨日的堂会不同，这次是私人宴会，只有寥寥数位宾客。张学铭亲自在门口迎接，态度殷勤。
席间，张学铭谈吐不凡，对京剧的见解更是独到，令素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酒过三巡，张学铭忽然提议："素娥姑娘，听说你有一副祖传的翡翠头面，可否让在下一睹风采？"
素娥一惊，没想到他会提起此事。正犹豫间，忽然感到头面传来一阵异样的温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这..."素娥迟疑道。
"怎么，素娥姑娘不愿意？"张学铭笑容不变，但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
"不是不愿，只是..."素娥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旗袍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张学铭的表妹赵雪梅。她看了一眼素娥头上的翡翠头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表哥，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沈老板的高徒？果然貌若天仙，气质非凡。"
素娥连忙起身行礼。赵雪梅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早就听闻素娥姑娘的才艺，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张学铭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收回目光。但素娥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掩饰某种失望。
晚宴结束后，张学铭亲自送素娥回家。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素娥心中疑惑，为何师父会对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公子如此戒备？
车行至半路，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倾盆而下。司机不得不减速慢行，最终在一处偏僻路段抛锚了。
"抱歉，素娥姑娘，看来今晚得委屈你在车里将就一晚了。"张学铭歉意地说道。
素娥点点头，表示理解。车内空间狭小，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素娥能闻到张学铭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跳不知为何加速起来。
"素娥姑娘，你相信缘分吗？"张学铭突然问道。
素娥一愣："什么缘分？"
"你我相遇，难道不是缘分吗？"张学铭的目光温柔而深沉，"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仿佛前世就有过约定。"
素娥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这时，车外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张学铭的面容。素娥恍惚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眼神、那轮廓，竟与她在梦中见过的一个人极为相似。
正当素娥出神之际，车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张学铭打开车门，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站在雨中。
"张公子，大事不好！"男子气喘吁吁地说，"日本人攻入沈阳了！少帅命令所有在外人员立即返回！"
张学铭闻言，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关东军突袭北大营，沈阳城已经沦陷了！"
张学铭急忙下令司机开车回北平。车在雨中疾驰，张学铭神色凝重，不时与车外的人通电话。素娥坐在一旁，心中忐忑不安。
"素娥姑娘，恐怕我得提前送你回沈家。"张学铭说道，"局势恐怕会越来越乱，我不能让你留在北平。"
素娥点点头，心中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车到沈家门前，张学铭执意要送素娥进屋。就在他们跨过门槛的瞬间，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院中的一棵老槐树。素娥恍惚间看到树干上似乎刻着什么图案，在闪电的映照下，赫然是翡翠头面的形状。
还没等她细看，张学铭已经拉她进了屋。室内烛光摇曳，沈韵秋正焦急地等待着。
"师父，张公子说日本人进攻沈阳了！"素娥急切地说道。
沈韵秋闻言，脸色大变："果然来了！"她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袱，"素娥，收拾行李，立刻跟我走！"
"去哪？"素娥不解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