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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下的轰鸣声像闷在瓮里的雷,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陆醉川把小九往身后又护了护,酒气混着血腥气从喉咙里涌上来——方才为了挡那波黑蝶,他硬接了三道阴煞爪,左肩的衣裳早被抓得破破烂烂,血珠子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黑雾里的潮气洇开。
"这符文..."沈墨寒的指尖几乎要贴上那团黑雾,却在离符文三寸的地方顿住。
她束发的银簪微微发颤,倒映着符文里流转的幽蓝,"是用海外邪术改良过的阴阳锁。
我在《东瀛阴阳道秘录》里见过类似的纹路,他们管这叫'黄泉障',专用来封锁阴脉入口。"
赵霸天摸出飞针在掌心转了转,粗声粗气插话:"啥玩意儿改良不改良的?
咱直接劈了它不就完了?"他扬了扬铁掌,掌纹里还嵌着半片黑蝶鳞粉,"老子这双掌拍碎过三堵青砖墙,还拍不碎一团黑雾?"
"不可。"神秘老者突然开口,他枯瘦的手指搭在腰间的青铜铃上,"这障子里混了活人怨气、死魂阴火,贸然硬闯...怕是要引动障内的'活祭'。"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亮,"不过老东西倒是记起些事——当年城隍庙典籍里说过,破这种外邪障,得用本家的'正炁'克它。"
"本家的正炁?"林大侠握紧剑柄,"莫不是指咱们手中的法器?"
沈墨寒猛地转头,眼底闪过精光:"不错!
城隍印镇阴阳,判官笔断生死,桃木剑斩邪祟——这三样都是正统的阳间正法,正该克他们这些歪门邪道的障眼法!"她伸手按住陆醉川的手腕,"陆大哥,你试试用城隍印引动正炁,我和小九配合你。"
陆醉川摸了摸胸前的城隍印,那枚青铜印此刻正发烫,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肉。
他仰头灌了口烧刀子,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小酒洼:"成!
老子就拿这印子给它开开眼——小九,笔借我使使?"
盲女没说话,却把判官笔轻轻塞进他掌心。
笔尖还沾着她的血,温温热热的,带着股清甜的血气。
陆醉川突然想起上个月小九为救他被阴傀抓伤,也是这样把笔递给他,说不出话,只拿盲眼对着他笑。
他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小九的手腕:"等下要是撑不住,你就往赵哥身后躲,听见没?"
小九没点头,却用没被握住的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沈墨寒退到三步外,百年桃木剑在地上划出个半圆。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剑尖,念了句晦涩的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起!"桃木剑嗡鸣着腾空,悬在众人头顶,剑身上浮起金色的"敕"字。
陆醉川深吸口气,城隍印往地上一按。
青铜印触地的瞬间,整座地宫都晃了晃,原本缭绕的黑雾像被抽了魂似的往后缩,露出后面半座青铜门。
门上浮雕的鬼面突然睁开眼,猩红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神秘老者一拍青铜铃,铃声清越,震得黑雾里的符文直打颤。
小九的判官笔在半空划出个"断"字,血光裹着金光,正正撞在那团幽蓝符文上。
变故却在这时发生。
符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原本分散的幽蓝光点猛地聚成一张鬼脸,张开黑洞洞的嘴,竟把陆醉川的城隍印正炁生生吞了进去!
"他奶奶的!"陆醉川踉跄两步,额头瞬间冒出汗珠。
城隍印的正炁被吞,就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捅他丹田,疼得他差点栽倒。
小九赶紧扶住他,盲女的手在发抖,显然刚才那笔也耗光了她的力气。
"这障子在吞噬我们的正炁!"沈墨寒的桃木剑"当啷"掉在地上,她脸色煞白,"得换法子——陆大哥,你试试用酒引!
城隍传承不是要借酒力吗?"
陆醉川眼前闪过师父临终前的话:"醉川啊,这城隍印不是杀器,是秤。
你要拿酒做秤砣,量一量这阴阳两界的轻重。"他咬开酒葫芦塞子,仰头灌了半壶烧刀子。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丹田,原本发虚的正炁突然像被浇了把火,"轰"地涨了三倍!
"看好了!"他把城隍印举过头顶,酒气混着正炁从印面喷薄而出,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城"字。
小九的判官笔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动起来,在"城"字周围画出十二道锁链——那是无眼判官勾魂锁魄的"阴阳链"。
沈墨寒猛地反应过来,捡起桃木剑指向天空:"合!"
三股力量在半空相撞。
城隍印的正炁是金,判官笔的血光为赤,桃木剑的木气作青,三色纠缠着冲进黑雾,像三把利刃,将那团吞噬正炁的鬼脸撕得粉碎!
"咔嚓——"
一声脆响,黑雾突然像被风吹散的纸灰,簌簌往下落。
露出后面的青铜门,门楣上"阴阳门"三个大字还在往下淌黑水,门底的缝隙里渗出腐臭的潮气,混着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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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赵霸天用飞针挑开一片黑雾残片,那东西沾到飞针就冒青烟,"奶奶的,这玩意儿比上海法租界的洋火还不禁烧。"
陆醉川没说话,他扶着墙直喘气,后背的衣裳早被冷汗浸透。
小九摸索着给他擦汗,指尖碰到他后颈的白发——自从上次过度使用城隍印,他的头发就开始变白,现在两鬓已经全白了,像落了层霜。
"进去吧。"神秘老者率先抬脚,青铜铃在他腰间叮铃作响,"再晚,海外那些狼崽子怕是要把阴脉里的东西放出来了。"
门内的空间比众人想象的大得多。
正中央是座青铜祭坛,祭坛上堆着半人高的骨堆,每根骨头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阴火炼过七七四十九遍。
四周的墙壁嵌着上百盏人鱼油灯,灯油里泡着婴尸,皮肤白得透明,手指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这是...养魂坛。"沈墨寒的声音在发抖,她指着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里应该是用活人血养的阴魂,用来打开阴阳门的钥匙。"她蹲下身,捡起地上半张泛黄的羊皮卷,"看这个——'取童男童女三百,以血饲魂,待阴阳门开,引域外邪灵入人间...'"
"域外邪灵?"林大侠的剑"噌"地出鞘,"难怪最近江浙一带总闹邪祟,原是这些狗日的在搞鬼!"
赵霸天踢了踢脚边的骨堆,突然骂出声:"操!
这骨头有股洋人气儿——你闻闻,是不是混着鸦片味?"他捏起块骨头凑到鼻尖,"奶奶的,是法兰西的龙涎香!
上个月法租界那个失踪的传教士,怕就是死在这儿了。"
陆醉川没搭话,他盯着祭坛后方的石壁。
那里刻着幅壁画:一群穿西装的洋人跪在地上,对着半空中的黑蝶图腾叩拜,为首的洋人背后,站着个穿黑袍的男人——那身影,和他们之前在码头见过的黑袍使者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勾结洋人..."沈墨寒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难怪能搞到这么多阴魂,那些失踪的孩子、码头的苦力、租界的流浪汉...都是被他们抓来当活祭的!"
"砰——"
一声闷响突然从头顶传来。
众人抬头,就见原本闭合的青铜门不知何时又关上了,门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
更诡异的是,四周的人鱼油灯开始一盏盏熄灭,黑暗像潮水般涌过来,很快就只剩祭坛中央那盏灯还亮着,照出个瘦高的身影。
"各位来得倒快。"声音像生锈的刀在刮玻璃,"我还以为要多等几日——毕竟能破我黄泉障的,整个中原也找不出几个。"
黑袍使者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的脸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半张苍白的嘴,嘴角咧到耳根,像是被线缝过又扯开的伤口。
他的右手缠着绷带,绷带缝隙里渗出黑血,正是上次被陆醉川的城隍印劈伤的地方。
"陆醉川,沈墨寒,赵霸天..."他一一报出众人的名字,每说一个,就有一只黑蝶从他袖中飞出,"还有无眼判官的转世——小九姑娘。"他突然笑了,笑声像夜猫子叫,"你们以为破了我的障子就能赢?
这阴阳门里的东西,可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陆醉川把小九往身后推了推,城隍印在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