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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很慢,很沉重,伴随着荆棘摩擦的“沙沙”声。莱昂纳多迅速躲到书架后,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了,莫德站在门口,但她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荆棘藤蔓,眼睛变成了空洞的黑色,手腕上的荆棘手链已经长进了肉里,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她手里拿着那具盔甲里的荆棘寿衣,寿衣的尖刺上,还挂着莱昂纳多昨天被刺破手指时滴落的血珠。
“莱昂纳多先生,”她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扭曲,“荆棘花开了,该穿‘新衣’了。”
莱昂纳多看着她身后,走廊的尽头,姨母伊莎贝拉的画像正在发生变化——画中女爵的笑容变得狰狞,裙摆上的荆棘花纹活了过来,像蛇一样扭动。而画像下方的墙壁上,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组成了一行拉丁文字:“Sanguis tuus me revocat(你的血召唤我)。”
他明白了,姨母的灵魂并没有离开,她依附在画像和荆棘契约上,而莫德,只是她操控的傀儡。真正的伊莎贝拉,正在等待新的宿主,用他的血来完成契约的延续。
“为什么是我?”莱昂纳多从书架后走出,握紧了手中的黄铜盒子。
“因为你是杜拉根的血脉,”莫德向前逼近,荆棘藤蔓从她的袖口钻出,“1347年,我的祖先与荒野之灵立约时,就定下了血脉传承的规矩。每任家主临终前,必须选出血亲作为下一任宿主,否则契约将反噬整个家族。”
莱昂纳多想起树干上的刻字,想起黑死病时期贵族的绝望。所谓的永生,不过是用血亲的生命换来的苟延残喘。
“我不会答应的。”莱昂纳多后退,撞到了书桌。他瞥见桌上那本打开的古籍,最后一页画着一个破碎的倒置玫瑰,旁边写着:“唯有宿主自愿献祭,契约方可解除。”
自愿献祭?这怎么可能?谁会愿意穿上荆棘寿衣,被活埋在石冢里?
“由不得你,”莫德突然加速,荆棘藤蔓如鞭子般抽来,“你的血已经滴在寿衣上,荒野之灵已经选中了你。看看这个——”
她举起手中的寿衣,莱昂纳多惊恐地发现,寿衣的尖刺上,正浮现出他的名字,用他的血写成的名字。
“不!”莱昂纳多侧身躲过,抓起桌上的墨水瓶砸向莫德。墨水泼在她脸上,那些荆棘藤蔓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白烟。莫德发出痛苦的尖叫,暂时后退。
莱昂纳多趁机冲出书房,跑向塔楼。他必须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他想起姨母遗物中的羊皮纸,上面的符号或许藏着秘密。他回到房间,摊开羊皮纸,在烛光下仔细研究。
符号的排列形成一个圆形,中央是倒置的玫瑰,周围环绕着十二个星座符号,每个符号旁边都有一个数字。莱昂纳多想起餐厅里的十二幅家族肖像,想起他们眼中共同的冷漠。难道每个宿主对应一个星座?
他冲到楼下餐厅,依次查看肖像画。在姨母伊莎贝拉的画像下,他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本日记,封面是用荆棘皮装订的。
日记是姨母写的,记录了她作为宿主的痛苦:“每到月圆之夜,荆棘就会钻进我的血管,吸食我的生命。我必须找到新的血脉,否则下一个被活埋的就是我……”日记的最后一页,画着与羊皮纸相同的符号圈,并有一行小字:“唯有在荆棘花开之夜,用宿主之血染红十二星符,方可唤醒荒野之灵,解除契约。”
荆棘花开之夜,就是今晚!莱昂纳多看向窗外,一轮满月正从云层中透出,后林的荆棘园方向,传来“噼啪”的声响,像是花朵绽放的声音。
他必须在莫德找到他之前,完成血祭。莱昂纳多拿起桌上的餐刀,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羊皮纸的第一个星符上——白羊座。他依次染红十二个星符,鲜血渗入羊皮纸,发出淡淡的红光,符号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就在这时,莫德撞开餐厅的门,她身上的荆棘藤蔓更加茂密,已经覆盖了大半张脸,手里的荆棘寿衣发出“嗡嗡”的声响,尖刺上的血字更加鲜红。
“你在干什么?”她嘶吼着扑过来。
莱昂纳多将染血的羊皮纸举过头顶,漩涡状的符号发出强光,照亮了整个餐厅。莫德的身体在强光中剧烈颤抖,荆棘藤蔓开始枯萎,她脸上的空洞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汁液。
“不!荒野之灵会惩罚你!”她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餐厅的彩绘玻璃窗突然爆裂,狂风灌入,吹得烛火熄灭。莱昂纳多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羊皮纸传来,他看见窗外的荆棘园里,石冢的荆棘丛剧烈晃动,暗红色的液体喷溅而出,形成一道血柱,直冲天穹。
在血柱的中央,他看见一个扭曲的人影,穿着破烂的荆棘寿衣,正是1347年与荒野之灵立约的杜拉根祖先。人影张开双臂,发出无声的咆哮,整个庄园开始震动,墙壁上的肖像画纷纷掉落,露出后面斑驳的石墙。
莱昂纳多握紧羊皮纸,血液已经浸透了纸背,符号漩涡的中心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莫德的身体在强光中逐渐瓦解,变成无数根枯萎的荆棘,散落在地上。
“契约……解除……”一个古老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裂缝闭合的瞬间,莱昂纳多看见姨母伊莎贝拉的灵魂从画像中飘出,她脸上不再有狰狞,而是带着解脱的微笑,化作光点消散了。餐厅的震动停止了,月光重新照进来,地上只剩下枯萎的荆棘和那本荆棘皮日记。
莱昂纳多瘫坐在地上,手掌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看向窗外,后林的荆棘园里,石冢上的荆棘丛已经全部枯萎,露出里面残破的石棺,棺盖打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杜拉根庄园的秘密,终于随着契约的解除而消散。莱昂纳多站起身,走出餐厅。大厅里那具盔甲倒在地上,里面的荆棘寿衣已经化为灰烬。他走到门口,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驱散了庄园里百年的阴霾。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哥特式建筑,尖顶上的乌鸦已经飞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巢穴。莱昂纳多知道,有些诅咒可以被打破,但有些记忆,将永远刻在杜拉根的石头里,如同那些被荆棘覆盖的秘密,在岁月中静静等待下一个闯入者。
他将荆棘钥匙和羊皮纸扔进庄园外的溪流,看着它们被水流带走。马车已经在路口等待,车夫好奇地看着这座突然变得安静的庄园。
“先生,您要离开了吗?”
莱昂纳多点点头,坐上马车。车轮再次碾过碎石路,这一次,没有乌鸦惊飞,只有晨露在草叶上闪烁,像是庄园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
当马车消失在薄雾中时,杜拉根庄园的塔楼窗口,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莱昂纳多的倒影,他的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裙摆上,仿佛绣着细小的荆棘花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