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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府正堂的青铜烛台上,九根白烛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钱万贯盯着面前水盆里的镜面,双手撑在雕花案几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日前管家暴毙时,他在镜中看到的血字“三日后必死”,此刻正随着水面涟漪扭曲变形,像极了五年前那夜沙漠中流淌的鲜血。
“老爷,沈姑娘和李大人到了。”小厮的通报声惊得他差点打翻水盆。沈予乔踏入正堂,便看见钱万贯眼底的青黑与唇角的颤抖——这个在长安商界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像被抽去脊梁骨的木偶,瘫坐在太师椅上。
“预言...镜中的预言成真了。”钱万贯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管家死后,我每晚都会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脸上爬满血丝,眼睛里流出黑水...”他突然抓住沈予乔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当年不该劫那支商队,不该拿他们的圣物——”
李偃飞猛地扯开他的手,沈予乔却从钱万贯混乱的话语中捕捉到关键信息。她示意李偃飞不要打断,轻声问道:“您说的商队,是不是五年前消失在丝绸之路的波斯商队?他们的圣物,是不是和镜阵有关?”
钱万贯像被雷击般颤抖,瞳孔剧烈收缩:“你怎么知道?那是波斯圣火教的圣物,能操控光影的魔镜...我本想据为己有,没想到他们的巫师发下毒誓,说镜灵会索命——”他的声音突然哽住,目光惊恐地望向沈予乔身后的穿衣镜。
沈予乔转身,只见镜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血色字迹:“荧惑守心之时,镜灵降临之日。”她心中一凛,想起波斯手稿中记载的终极仪式,需要配合“荧惑守心”的天文异象——火星运行至心宿,在古代星象中象征帝王失位、血光之灾。
“李大人,去钦天监!”沈予乔突然转身,“查最近的星象记录,尤其是火星的位置。”李偃飞立刻会意,正欲离开,却被沈予乔拉住袖口:“等等,我需要你乔装混入波斯商队。钱万贯提到的圣火教,应该还在长安有据点。”
暮色中的波斯商队营地飘着辛辣的藏红花香气。李偃飞身着粟特商人服饰,头戴尖顶胡帽,腰间皮袋装着从钱府密室取出的狼头玉佩——那是波斯商队的信物。她跟着人流走进帐篷,耳尖捕捉着混杂在胡琴乐声中的波斯语对话。
“圣火教的祭祀仪式准备好了吗?”一个留着鹰钩鼻的男人低声问,“钱万贯的血,将成为唤醒镜灵的祭品。”李偃飞心中一紧,手按在袖中短刃上,面上却堆起商人的谄媚笑容,凑近人群。
“五年前他劫走圣镜时,可曾想过有今天?”另一个男人冷笑,“那些被他杀死的商队兄弟,灵魂都困在镜中,等着吸食他的精血!”李偃飞瞳孔骤缩,终于明白钱府枯井中的小厮骸骨,为何绑着刻满符咒的铜镜——那是波斯巫术里困住灵魂的手段。
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李偃飞趁机溜进堆放货物的毡房,借着月光,看见木箱上印着与钱府密室相同的狼头标记。她撬开一箱,里面整齐码放着琉璃镜,每面镜子的背面都刻着波斯文咒语,正是手稿中记载的“镜灵召唤阵”。
“原来如此。”李偃飞低声自语,“他们利用钱万贯对财富的贪婪,先让他购入大量镜具,再通过幻术制造恐慌,最终完成祭祀仪式。”她掏出炭笔,迅速记下木箱上的标记,却在转身时撞上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正是手稿插画中的祭祀装扮。
“粟特商人?”男人的波斯语带着浓重的突厥口音,“你手腕上的疤痕,倒像是大唐官差的箭伤。”李偃飞心中警铃大作,面具男人的手指已扣向她的手腕。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用波斯语惊呼:“圣火教的勇士,我带来了钱万贯的下落!”
男人的动作顿住,面具后传来低沉的笑声:“看来,我们的小老鼠自己送上门了。”他打了个响指,四周突然涌出持弯刀的护卫。李偃飞转身欲逃,却被网兜罩住,跌倒在满是镜具的木箱上。碎裂的镜片面映出她散乱的鬓角,还有面具男人举起弯刀的身影。
与此同时,沈予乔正在钦天监查阅星象图。当她看到“荧惑犯心宿二,距地三尺”的记录时,冷汗浸透了中衣——预言中的“三日后”,正是火星运行至心宿正下方的时刻,而钱府镜廊的方位,恰好对应星象中的“地脉节点”。
“沈姑娘!”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李大人去波斯商队后就没回来,钱老爷...钱老爷把自己锁在镜廊,说要亲自面对镜灵!”沈予乔握紧手稿,突然想起钱万贯提到的“圣物”——那面能操控光影的魔镜,此刻必然在镜廊之中。
她冲进钱府时,镜廊已被血色月光笼罩。数十面铜镜齐齐转向,将光束汇聚在中央的青铜祭坛上,钱万贯正跪在祭坛前,脖颈处的刀伤不断滴血,染红了祭坛上的波斯符文。而在他前方的落地镜中,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正缓缓走出镜面,手中握着的,正是五年前失踪的波斯圣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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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沈予乔惊呼着冲上前,却被镜中反射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当她勉强睁开时,只见钱万贯的身体正在镜光中逐渐透明,而镜中的女鬼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举起圣镜对准了她的方向。
远处,波斯商队的营地传来狼嚎般的 chant,李偃飞被拖向祭坛的脚步突然一顿——她听见了沈予乔的呼喊。手腕上被弯刀划伤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她低头看着血珠滴落在镜面上,突然想起沈予乔说过的话:“光影的把戏,终究需要光来破解。”
她拼尽全力撞向堆放镜具的木箱,成百上千面碎镜在月光下折射出万点银光,如同散落的星辰。而在钱府镜廊,沈予乔看着镜中女鬼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祭坛上的钱万贯重重摔在地上,脖颈的伤口还在流血,但眼中的光彩却回来了。
“预言...破了?”钱万贯咳嗽着,盯着手中的圣镜,镜面上的血字正在褪去。沈予乔捡起地上的手稿,发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镜灵非鬼,心魔为祟。”她突然明白,真正的“预言”,不过是波斯巫师利用星象和幻术制造的心理威慑。
而此刻,在波斯商队营地,李偃飞看着面具男人惊恐地望着碎镜,终于扯下他的面具——那是钱府失踪的账房先生。“你们以为用幻术就能操控人心?”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惜,你们遇上了懂光的人。”
夜风卷起满地碎镜,将月光折射成无数个光斑,如同撒落的星子。沈予乔扶起钱万贯,看着镜廊渐渐褪去的血色,突然想起手稿中的另一句话:“镜中所见,不过是心中所惧。”而她和李偃飞,终将成为照破这重重迷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