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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有人不相信，谁知道这唐阿婆还真没活过六十岁。前几天还看见她到处走，身体也挺好的。可昨晚人就这么说没就没有了。”宁母一口气说完，心里无限感慨。
“您别难过，生老病死都是谁也无法改变的。”郑言安慰试图安慰自己的母亲。
“是啊，生老病死是谁也无法改变的。谁知道我又是哪一天离开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呢。”
“有些事情不必想得太过明白，也许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沉默一阵之后郑言又对着母亲说了这句话。
“或许是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母子俩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或许当每个人一触碰到这个尖锐敏感的话题时，都会有不同的想法。
他现在无法明白为什么人说没有就没有了，就像很小的时候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好像自从他有了独立思考的意识之后，逐渐发现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好像就是为了和某个人相遇。
他总觉得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安静的角落，好像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等着他的到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唐阿婆的儿子把孙子带到了郑言家里，让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这孩子还太小，很多东西都不明白。看见那么多人把唐阿婆抬进了棺材里，硬是哭着嚷着不让别人把奶奶放进去。
这孩子才五六岁，只知道家里人说奶奶不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不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她是真的以为唐阿婆只是睡着了，所以才会不让别人把自己奶奶封闭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郑言的父母都到了唐家，所以照顾这孩子的任务自然也就归落到了郑言和王玉的身上。
本来之前王玉也打算再去送送唐阿婆的，但宁父宁母担心王玉还怀着孕不太方便，所以也就没有同意让她一起过去。
“我奶奶还会再回来吗？”孩子泪水盈盈地望着郑言问。
“她到了另一个地方。她会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你好好地生活，平平安安地长大。”郑言说。
“那我还会再见到她吗？”孩子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
“或许会吧，或许会梦见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戚懿。
“我不想让她走。真的不想。他们都说奶奶‘死’了，‘死’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吗？”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还不明白生和死的本质区别。
说到这里的时候，郑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王玉把孩子搂在怀里，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或许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真的就不得不逐渐地接受这个并不太美好的世界。就像眼前这个只要五六岁的孩子，他不明白生代表着什么，死又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别人所讲的就信以为真，就能把那颗幼弱的心灵安抚。
孩子安静地睡在王玉的怀里，脸上淌满了泪痕。
郑言觉得那孩子心里的疑惑，或许就代表了自己现在的心境。他甚至也觉得那个时常在梦里出现的戚懿，在前世里或许和他有着某种渊源。当然，如果真的有前世存在。
“王玉，你说人死了之后还有灵魂存在吗？如果有，那灵魂又会到什么地方去呢？”当郑言说这话的时候，王玉显得有些吃惊。
“你怎么了？”王玉疑惑地问他。
“我只是突然不太明白一些东西。”
“是因为死亡让你感到恐惧吗？”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是有时候会突然相信宿命，相信轮回。”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我总觉得在我们生存的这么一个空间里，一定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以同样的方式存在的东西。”
“你想太多了。”
“但是有些东西确实谁都无法解释。”
“也许吧。不过我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听人说了一件很邪门儿的事情。”
“什么事？”
“你知道现在刚过世的唐阿婆吧，前段时间身体都还好好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可是就在几天之前，她总说看见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就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笑。可是别人都说没看见，就她一个人看见了。这不才几天的时间人就这么没了。”
“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都是有一定征兆的。”
郑言想起还在他很小的时候，经历过的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十一岁的时候，爷爷就病故了。那时候虽然还有很多事情都不太懂，但对于生和死的理解，他还是很清楚的。
他记得爷爷去世的那天晚上，家里的正厅就被设置成了灵堂。家里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哭天抢地。他当时算不上有多悲伤，只是觉得生老病死都是谁也无法避免的事情，再怎么痛苦再怎么难过，无论是谁都必须经历的。
他记得那些守灵的夜晚，烧掉了的纸钱的味道就随着空气的流动而四处弥漫开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从来都不喜欢。他甚至一直都对这种烧纸钱的场景充满了恐惧，他总怀疑在那些烧掉了的之前化成灰飘走时，是不是有灵魂附在那上面。
他记得爷爷在去世之前的几天，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可是就在去世的那天晚上，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爷爷在哭泣，哭得很伤心很凄凉。那时他并没有在爷爷的身边，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可是到半夜的时候他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哭泣的声音。
有人说每个人在临死之前都会有所谓的“回光返照”的迹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爷爷去世的那晚所听到的声音，会不会就是因为所谓的“回光返照”，所以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才会突然有力气嚎啕大哭一场呢？
爷爷的遗体在灵堂里停了三天。
郑言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三天里对他而言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他感觉自己很压抑，总是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爷爷的遗容。他想起已故之人生前的音容笑貌，居然感到有些恐惧和说不出的害怕。
或许因为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对这些东西才会有一种排斥的心理。
那三天的时间里，郑言听很多老人都说起灵魂这个话题。
老人们说，很多人在死的那一刻都会听到有铁链的声音，那是生命终止的信号。甚至会看到黑白无常就站在自己面前，只等那一刻结束之后，就带着这个人的灵魂前往另一个世界。但是这些没有人能看得见，除了那个快要死去的人。
人在死去七天之后，他的魂魄会再返回人间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到这个世界，不管生前有多留恋都必须离开。当他再次返回人间时，会化作一阵风。这阵风会吹过他这一生所有留恋过的地方。
好像也只有当灵魂在最后一次返回人世间之后，才会安安心心不留任何遗憾地进入轮回道投胎转世到另一户人家。
郑言那时候听到老人们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心里自然也是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在爷爷去世之后，后人们给他清洗好遗体再慢慢地穿上黑色葬服的情景。
三天之后，爷爷下葬。
他看见一群人用担架抬起棺材，朝着墓地所在的方向走去。在这群抬着棺材的人后面，还跟着一大群宁家的后人。所有送葬的人都哭喊着，表情怪异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郑言看见队伍的后面还洒满了黄色的纸钱，他总觉得这纸钱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怪味。
这群送葬的人每走几十米远，就会放一记鞭炮。他还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这是这个地方的风俗。后来才知道之所以会放鞭炮做记号，是为了不让死者的魂魄在最后一次返回人间时迷路。
就在爷爷下葬之后的那天晚上，他起来上茅房，隐隐约约地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就转过身去探个究竟，没想到这次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他竟看到自己刚刚下葬的爷爷，此刻就站在院子里的那片小竹林下面，对着自己笑着招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