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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畅春园琉璃瓦檐,积水裹挟枯叶漫过汉白玉台阶。石静娴攥紧油纸伞骨的手指节发白,蟒袍下摆溅满泥点——这是她作为“太子”第三次巡查永定河堤的归途,亦是索额图余党设下的杀局开端。
“殿下!前方官道被洪水冲断!”侍卫策马急停,闪电照亮他臂膀箭伤渗出的黑血。石静娴瞳仁骤缩——毒箭伤口的腐败气味裹在雨腥里,与三日前通州驿站暴毙的河工如出一辙。
她翻身下马时,马蹄突然陷进泥沼。淤泥中半埋的尸骸穿着东宫侍卫服制,腰间令牌却刻着正黄旗参领印记。远处山崖传来狼嚎似的唿哨,二十余名黑衣人踏着雷声逼近,刀刃在雨幕中泛着幽蓝——是淬了蛇毒的八旗制式佩刀。
“护驾!”石静娴厉喝尚未出口,咽喉已被冰凉的刀锋抵住。刺客首领的蒙面巾滑落半截,露出索额图府上管事的疤脸。她突然想起今晨胤礽扮作的“太子妃”在后宫说的话:“赫舍里氏送来的茯苓膏里…有朱砂。”
毓庆宫此刻亦暴雨倾盆。胤礽将缠枝莲纹瓷枕抵在腹间,冷汗浸透三层中衣。这具身子每逢月事便疼得钻心,偏生石静娴留下的《错位生存指南》里写着:“若遇刺客,撕裙裾为绳,取妆奁内金簪为刃。”
雕花窗棂忽地被狂风吹开,带进几片湿透的银杏叶。他瞥见叶脉间暗藏蝇头小楷——“通州驿站有变”。这是他们约定的密信传递法,用白矾水写在御花园的落叶上。
“备辇!本宫要…”胤礽话音戛然而止,铜镜映出身后半张阴鸷的脸——是惠妃身边的大太监,手中银针正对准他后颈要穴。
石静娴在泥泞中翻滚,左肩蟒纹已被刀锋撕裂。她摸到尸骸怀中的火药筒时,忽然记起《大清会典》记载:康熙三十三年武库失窃三十二枚掌心雷。刺客的咆哮与雷鸣重叠:“杀了这妖孽太子!”
她咬开火药引信掷向崖边古槐,爆燃的火光中,黑衣人腰带坠着的翡翠压襟忽明忽暗——正是穿越当日太子妃所佩形制。气浪掀翻刺客的刹那,石静娴拽住垂柳跃入洪流,浑浊河水灌入口鼻时,她恍惚看见胤礽当年猎鹿受伤的3.2厘米疤痕。
胤礽的金簪刺入大太监手腕,血珠溅上博古架的珐琅彩罐。罐底暗格里滑落的,是十年前索额图与明珠党争时的密信,墨迹间夹杂着朱砂标记的河道图。他忽然明白石静娴为何坚持重修《验尸格目》——那些暴毙河工,原是被灭口的漕运证人。
“娘娘好手段。”大太监狞笑着撞碎窗棂,胤礽抓起妆台香粉洒向烛火。砰然炸开的迷雾里,他学着石静娴教过的现代擒拿术,将人死死按在浸水的驼绒毯上。暴雨冲刷着屋檐神兽的嘲风雕像,仿佛在笑看这场荒诞戏码。
石静娴攀住顺流而下的浮木时,指尖触到木纹间的刻痕——是工部督造的官船印记。电光劈开夜幕的刹那,她望见河道拐弯处沉没的漕船,船身龙骨折断处露出新鲜凿痕。数月前她推行的《河工监察十则》,竟早预言了这场“天灾”。
追兵马蹄声迫近,她摸向袖袋里的翡翠压襟。这是今晨胤礽借口“赏玩”塞给她的,此刻在雨中泛起奇异温热。当箭矢穿透右臂时,她终于想起这块玉佩本该在康熙赐死索额图那日碎裂——历史,早因这场互换偏离了轨迹。
寅时三刻,浑身湿透的两人在御马监草料房相遇。石静娴的蟒袍残破如流民,胤礽的旗装沾满香灰与血渍。他扯下她衣袖包扎伤口时,指尖触到她模仿自己笔迹写的《治河疏》,奏折夹层里藏着用月经血画的刺客布防图——这是他们相约的终极密语。
“索额图的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胤礽轻笑,将偷来的虎符塞进她掌心。暴雨渐歇,晨雾中传来九门提督的马蹄声,而石静娴摸到了他袖中惠妃的密信——关于二十年前孝诚仁皇后难产的太医供状。
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石静娴望着太和殿方向眯起眼。她终于读懂这场追杀的真正赌注:不是她的命,而是即将爆发的科举案里,那批掌握八旗荫生舞弊证据的江南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