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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余姚拎着谢记粥铺的塑料袋推开病房门时，心脏猛地一沉。床单凌乱地堆在一边，输液架上的药水正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反光的液体。针头孤零零地垂在半空，还在微微晃动。
"小安？"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病房里显得异常尖锐。洗手间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人影。温余姚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塑料袋，热粥的温度透过包装烫着她的掌心，但她毫无知觉。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正在整理病历，抬头看见温余姚苍白的脸色时立刻站了起来。"许锦安？那个挺清秀的小伙子？"护士回忆道，"大概十五分钟前，他好像往楼上走了。"
温余姚的胃部一阵绞痛。楼上只有ICU病房，而林夕...林夕就躺在那里，全身插满管子，像一具被线绳操控的人偶。那个该死的校园暴力带走了太多东西——林夕的健康，小安的平静，还有她自己作为母亲能够保护孩子的错觉。温余姚在出去买粥时助理把这几年小安的事情整理成文件发给她，她看完心如刀割一样，她的小安在初中时被那个贱人的侄子欺负，那怪那几年小安一直不愿说话，放学后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温余姚只怨自己为什么那么迟钝现在才发现，温余姚擦了擦脸上的泪。
电梯慢得令人发狂。温余姚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电梯门终于在七楼打开时，她几乎是冲了出去。
走廊尽头，ICU的玻璃窗前，一个瘦削的背影正佝偻着贴在玻璃上。许锦安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后背的布料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双手五指张开按在玻璃上，像是要穿透这层障碍去触碰什么。
乔梦和顾西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乔梦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不停地用手背擦着眼泪。"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乱跑就不会遇到他们了…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顾西舟沉默地站着，目光复杂地望着许锦安的背影，当看到温余姚时，他微微点了点头。
温余姚的脚步声惊动了许锦安。他转过头，那张本该青春洋溢的脸上满是泪水，眼睛里的血丝，让温余姚想起
"妈..."许锦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温余姚快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他的身体在发抖，像一片在狂风中战栗的树叶。"林夕会没事的，"她轻抚着儿子的后背，感受着他凸出的肩胛骨，"医生说了，她醒来的几率很大。"
许锦安在她怀里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转头重新看向玻璃窗内，温余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林夕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各种仪器淹没。她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露出的半张脸惨白如纸，只有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线条证明她还活着。温余姚想起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孩，那个会甜甜地叫她"温阿姨"，眼睛亮晶晶地说会一直陪着小安的孩子。
"妈，我想在这里陪陪她。"许锦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温余姚看着儿子苍白的侧脸，注意到他干裂的嘴唇和青黑的眼圈。吐血后他坚持不肯好好休息，现在又拔了输液管跑上来..."好，"她最终妥协道，"妈也在这里陪陪你们。"
但许锦安摇了摇头，轻轻推开她："您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温余姚张了张嘴想反对，却在看到儿子眼神时咽下了话语。那眼神里有太多东西——痛苦、执念、还有某种她从未在这个十八岁少年眼中见过的决绝。当年她刚抑郁症好转，但对孩子还是有抵触，小安想让我抱他我不肯并把他独自放在家里，小安也是这样，一个人躲在衣柜里哭到睡着。
"行，"她艰难地说，"但你身体也还没好，不能待太久。"她转向乔梦和顾西舟，"你们去休息一下吧，今天辛苦了。"
乔梦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都怪我..."
"不怪你，"温余姚平静地打断她，尽管她心里知道如果真要追究，这场事件每个人都有责任——包括她自己，如果她态度坚决一点，不对许一珩抱有希望…我在小安隔壁病房给你们安排了床位，去凑合一晚吧。"
顾西舟拉了拉乔梦的袖子："好的，谢谢阿姨。"
等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温余姚再次看向儿子。许锦安已经重新贴在玻璃上，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又那么固执。温余姚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护士站，请求护士多关照一下ICU外的少年。
但她没有真的离开。在走廊拐角的阴影处，温余姚静静地站着，看着儿子在玻璃窗前佝偻的背影。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将许锦安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
许锦安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林夕，你还记得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话吗？"他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划动，像是在写字，"你说你想跟我做朋友，想陪着我一起长大，想看着我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温余姚的喉咙发紧。
我答应你，等你醒了我们一起过完这幸福的一生。许锦安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一定要醒过来，他的额头抵在玻璃上，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一直在一起呢。"
一滴泪水砸在地板上，温余姚分不清是儿子的还是自己的。她看着许锦安慢慢滑坐在地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蜷缩在ICU的玻璃门前。月光笼罩着他，也笼罩着玻璃那侧无声无息的女孩。
温余姚掏出手机，找到林夕主治医生的号码。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号键。医生说过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脑部脊椎被创伤苏醒几率存在但不确定...可能需要长期治疗..."
她看着儿子颤抖的肩膀，决定再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勇气。明天，她会告诉许锦安全部真相——关于林夕的真实状况，关于那场校园暴力里隐藏的秘密以及尚未查明的疑点，关于生活必须继续的残酷事实。
但今晚，就让他们隔着玻璃相守吧。温余姚靠在墙上，无声地守护着两个年轻人的痛苦与希望。走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ICU的灯光依然明亮如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