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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些岁月痕迹。许明远看到墙上仍挂着他大学毕业时的全家福——林悦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这是小满,您孙女。"许明远把小满轻轻往前推,"小满,这是曾祖父。"
小满有些害羞,但还是走上前,"曾祖父好!我马上七岁了!"
许建国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弯腰看着她,"你好,小满。"他的声音比许明远记忆中和蔼得多,"你...你长得像你妈妈。"
许明远心头一震。父亲记得林悦的样子。
"这是蓝思远,苏晴的继父。"许明远介绍道。
蓝思远上前握手,递上茶叶,"久闻许大哥是茶道高手,一点心意。"
许建国接过礼盒,点点头,"坐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尴尬而沉默。小满很快适应了新环境,好奇地观察着客厅里的军功章和模型飞机。许建国给她拿了果汁和饼干,甚至找出一个旧木偶给她玩。但对许明远,他几乎无话可说。
"爸,"许明远终于打破沉默,"您身体还好吗?"
"老毛病,高血压。"许建国简短回答,"你呢?"
"还行。公司最近接了个大项目。"
又是一阵沉默。蓝思远明智地选择不插话,只是偶尔对小满微笑。
"曾祖父,"小满突然跑到许建国面前,"你会做木头小马吗?莉莉的曾祖父会做!"
许建国愣了一下,然后——令许明远震惊的是——他笑了。"我以前做过,给明远小时候。现在...工具可能都生锈了。"
"那你能教我吗?"小满眼睛亮晶晶的。
许建国看向许明远,似乎在寻求许可。许明远只能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好吧,"许建国慢慢站起来,"车库里有几块好木头。"
他们跟着许建国来到车库。这里堆满了回忆——许明远的旧自行车,他高中时的书箱,还有那个小小的工作台,上面满是灰尘但工具整齐地挂着。许建国找出几块木料,开始教小满如何使用刨子。
许明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胸口发紧。二十多年前,也是在这个工作台,父亲教他做飞机模型。那时他觉得父亲的手那么大,能握住整个世界。现在,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小满的小手指。
"你父亲很喜欢她。"蓝思远在他耳边轻声说。
许明远点头,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父亲会接受小满——这个他眼中"背叛林悦"的产物。但现在,老人正耐心地回答小满无穷无尽的问题,甚至允许她在木头上乱画。
午饭是在附近餐馆吃的。许建国坚持请客,点了一桌菜,大部分是小满爱吃的。席间,他问起蓝思远的病情,两人竟聊得很投机——原来他们都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只是在不同部队。
"你运气好,"许建国对蓝思远说,"我三个战友都是肺癌走的,查出来没几个月就..."
"爸,"许明远打断他,"蓝叔现在恢复得很好。"
许建国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那就好。"
回程时,小满在后座睡着了,怀里抱着许建国临时做的木头小马——粗糙但充满爱意。蓝思远也闭目养神,留给许明远思考的空间。
车停在红灯前,许明远突然说:"他老了。"
蓝思远睁开眼睛,"时间不等人。"
"我以为他会恨小满...恨我再婚。"
"爱比恨强大,尤其是血缘之爱。"蓝思远看向后座熟睡的小满,"你父亲只是需要个台阶下,而小满给了他最自然的理由。"
许明远想起父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当小满叫他"曾祖父"时,当她把一块肉夹到他碗里时...那些微小的瞬间里,五年的隔阂似乎悄然融化了。
回到家,苏晴迫不及待地想听详情。小满醒来后绘声绘色地描述她的新玩具和"超级厉害"的曾祖父,完全没察觉大人们复杂的心情。
晚上,许明远独自站在阳台上。秋风吹落一片梧桐叶,正好落在他掌心。他想起蓝思远对小满说的关于落叶的话——它们变成泥土,滋养新的生命。也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旧的伤痕若能坦然面对,反而能孕育新的理解。
苏晴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在想你父亲?"
许明远点头,"我在想...这些年我们错过了多少。他老了,而我..."
"现在开始也不晚。"苏晴靠在他肩上,"小满需要曾祖父,你父亲显然也需要她。"
许明远喝了一口茶,是龙井——和蓝思远送给他父亲的一样。他突然想起什么,"蓝叔呢?"
"在书房,说想整理些旧照片。"
书房门半掩着,许明远轻轻推开,看到蓝思远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听到声音,蓝思远匆忙把照片塞进抽屉,但许明远已经认出来了——是他前妻的病床照。
"需要帮忙吗?"许明远假装没看见。
蓝思远摇摇头,"只是些旧物。"他站起来,突然咳嗽了几声,比前段时间轻微,但仍让许明远心头一紧。
"您还好吗?"
"没事,有点累而已。"蓝思远微笑,"今天很顺利,你父亲是个好人。"
许明远送蓝思远回房休息,然后回到书房。他犹豫了一下,拉开那个抽屉——照片旁边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亲爱的思远",字迹娟秀陌生,显然出自女性之手。这不是林悦的字迹,应该是蓝思远前妻写的。
许明远轻轻合上抽屉。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回忆,就像他保留的林悦日记,就像父亲珍藏的全家福。有些伤痛需要独自消化,有些爱需要秘密保存。
回到卧室,苏晴已经睡了。许明远轻手轻脚地上床,却毫无睡意。他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一个五年没打的号码。
"爸,是我。"电话接通后,他低声说,"我们...我们下周末还能去看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来吧,我给她做个小木车。"许建国的声音比白天柔和许多。
挂断电话,许明远看向窗外。月光如水,一片梧桐叶随风飘舞,最终落在窗台上,安静而美好。他突然明白,生命中的离别与重逢,就像四季轮回,自有其不可言说的韵律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