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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金见萧有和仅将逃兵看押,不禁冷哼一声。这一声冷哼,暗含着他对萧有和观点的不完全认同。在黄文金的朴素认知里,从军事传统与即时军纪维护的角度出发,他坚信斩首逃兵是快速立威的直接方式。于古代军队而言,特别是战时,逃兵被视作严重破坏军纪的行为,斩杀示众能迅速震慑其他士兵,有效遏制因恐惧引发的逃亡潮。因此,他认为萧有和的做法过于理想化,在生死攸关、军心易动的紧急关头,难以形成足够威慑以稳定军心。不过,出于维护萧有和威信的考量,他并未当众表达不满。
就在两人僵持时,远处依稀可见一人向他们这边跑来。黄文金细看,认出了来人是经常跟在洪天娇身边的夜鸢成员。这是一名女官,她身姿矫健,步伐如风,身着玄色劲装,带着夜鸢特有的敏捷与果决。人虽还未走近,身上那股凛然英气却已是使人侧目。及至近前,女性身上独有的气息便侵入鼻端,动人心魄。萧有和再细看,她虽满身是尘,头发有些散乱,可眉眼间没有丝毫怯意,反是带着凛然决然,一双凤目如电,直直看向黄文金和萧有和,不卑不亢。躬身施礼后,开口道:“堵王,军师,天娇统领命我将这封密信交予两位定夺。”说着,她从贴身衣兜取出密信。
黄文金和萧有和对视一眼,没有去接。萧有和说道:“你可知道说些什么?”
他这话却是暗藏玄机,一个女人从自己的贴身衣兜里往外掏东西,自己和黄文金都是男人,得避讳。如果女官听到洪天娇说了什么,由她自述便是最好。
这女官见两人未接,看看手中密信,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知是两人避讳,脸上不由有些微红,她轻咬红唇,双手将密信举过头顶,呈在黄文金面前,道:“堵王殿下,事急从权,还请堵王殿下不要嫌弃。”她将密信呈给堵王也有讲究,以 “事急从权” 为大家不再尴尬找到台阶,又以堵王年长请他接信,为尊者自然可以少些避讳和繁文缛节。
黄文金听她这么说,好感顿生道:“好,好,好,天娇带出来的好女娃!” 便伸手接过密信。
那夜鸢女官便退过一旁。
黄文金检查密信封印完好,便将其打开,一目十行的读起来。这倒不是说黄文金认字,反而是因为矿工出身的黄文金并不能认识多少字,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因此大致看过转手还是将密信交给了萧有和。而萧有和这时也不再矫情,毕竟已经过了黄文金的手。
他仔细阅读那密信,一时脸上微微露出了喜色。
原来洪天娇在密信中说道 “杨辅清部占领罗山县后,一边向信阳府方向警戒,一边向位于罗山西北的淮河寻找渡口,并在一个叫后李湾的村子下游三里处找到了一座石拱桥。这处只有河道衙门的一营差役把守,平时收些过桥银,没有什么战斗力。”
萧有和得知这一消息,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个绝好的转机。他当机立断,决定调整太平军的作战部署。
他叫过一旁的传令夜鸢女官:“速去传信给杨辅清和赖汉英,告知杨辅清坚守罗山,务必确保罗山不失,这是我们的关键据点;同时命赖汉英率领燧发火枪营,立即出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那座石拱桥,务必确保渡口安全,为后续大军渡河铺平道路。”
女官领命,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当女官消失在夜色中,萧有和已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他命林正国率两千太平军佯装主力,依旧在淮河皖庄段活动,牵制对岸的息县士勇与民壮,在淮河南岸砍伐树木,制造强渡假象,使其不能分心他顾。
随后萧有和又马不停蹄地下令:“堵王请你组织人马,我们将主力向罗山转进,但需得悄悄进行,争取在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占领并巩固新的渡口。同时,速派人手通知固始县、商城县、麻城的守军,让各部按照既定路线,渐次向光州撤退,确保我们主力行动时,后方不会受到牵制。”
黄文金虽然对萧有和处理逃兵的态度有所保留,但他清楚萧有和在战略部署上的能力,看着忙而不乱的军营,心中暗生佩服,却仍忍不住提醒:“左宗棠的楚勇像条疯狗,上次中了你的诱敌之计,这次恐怕会不顾一切咬住我们。”
“正是要他咬。” 萧有和冷笑一声,弯腰,随手在沙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挑出一颗土疙瘩撒向淮河。
月光下,他的脸上泛起一层冷峻的霜色,宛如寒霜覆于古铜色的岩石。眼眸深处精芒跳动,似有星火在暗夜中摇曳,又似凛冽刀锋藏于幽邃阴影,反射着战场上未散的肃杀之气,叫人望之,只觉这是一张饱经战火雕琢,为战而生的脸庞。
他指着光州方向,“固始、商城、麻城三地守军渐次后撤,表面是溃败,实则是在光州布下口袋阵。左宗棠若敢孤军深入......” 他的手掌突然重重下压,仿佛将左宗棠的部队当作土中猎物,精准锁定,势要将其一举歼灭。随后,他身形微侧,身后的披风随之飘动,如同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便让他知道,太平军的余部,也能咬断狼的喉咙。”
随着萧有和的军令被忠实执行,捻太联军的动静自然也被清军觉察到了。
曾国藩和李鸿章在得知捻太联军新的动向后,立刻做出反应,催促各部紧紧跟随,试图阻挠太平军的部署。然而,他们多次被萧有和巧妙的战术牵制,始终不敢过分逼迫。左宗棠率领的楚勇,距离较远,但却是追击最为积极的部队。左宗棠急于建功,试图在捻太联军完成部署前,抢占先机,几次派遣精锐小队试图骚扰太平军的侧翼。
萧有和对此早有预料,在行军途中多次安排伏兵反击。楚勇虽然勇猛,但奈何萧有和的计策环环相扣,每次都被提前化解,左宗棠的追击虽然积极,却始终无法对太平军造成实质性的干扰,反而自身损失了不少兵力。
黄文金和萧有和率领的太平军主力顺利抵达罗山附近,他们站在高处眺望,只见罗山在杨辅清的坚守下,城垣依旧坚固,守军士气高昂。而赖汉英的燧发火枪营也已经成功夺取了石拱桥,将清军的差役打得落花流水,正在加固桥头的防御工事,为大军渡河做好准备。
萧有和见此情形,心中略感欣慰,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但起码为部队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然而,清军那边,信阳府总兵李定太得知太平军有了新的渡口,心中暗暗吃惊,立刻重新集结部队,准备发起反击。他心中清楚,若让太平军成功在新的渡口站稳脚跟,局面将更加难以扭转。于是,一场围绕新的渡口和罗山的激烈争夺战,首先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