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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暴雨如期而至,李当归坐在帐内望着北方——那里,雷痕的嘶吼似乎穿透雨幕,仿佛在催促什么。
烛火摇曳,军帐内映出四道影子——宁芙抱剑立于沙盘旁,寒螭剑的霜气在地面蜿蜒如蛇;
白泽指尖轻敲着一枚青铜棋子,若有所思;
李当归盯着沙盘上标记的俱卢族营地,灰白的眸子沉静如冰;
阿朵则默默站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裁雨"短剑。
"统一俱卢和般度,关键不在人数多寡。"白泽突然开口,棋子"嗒"地落在沙盘中央,"刀剑可以征服土地,但只有信仰才能征服人心。"
李当归点头:"雀翎和碎骨等一些人根本不想谈,他们似乎只信武力。"
白泽轻笑:"他们不信预言,不信和谈,只信实力——那我们就给他们看‘实力’。"
白泽指尖轻点沙盘上的俱卢族营地标记:"叛乱的根本,不是仇恨,而是恐惧。"
"恐惧?"阿朵疑惑。
"恐惧白虎城不会真正和谈,而恐惧投降即灭亡。"白泽看向李当归,"现在,你有城主的和谈条约——这是最有力的武器。"
李当归沉吟:"可雀翎他们不会轻易相信。"
"所以不是给他们看,而是给所有族人看。"白泽微笑,"让那些被裹挟的战士、犹豫的三十六子、乃至普通族人——亲眼见到,和平是可能的。"
"主战派不信预言,但他们仍然信祖灵,信极北之地的古老力量。"白泽指尖划过李当归腕间的金纹,"你的‘解厄’神力,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用来救赎的。"
"救赎?"
"当‘诅咒’降临,当黑潮再起——你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白泽意味深长,"那时,他们才会真正思考,谁才是极北之地该追随的人。"
阿朵突然开口:"七十二女中,并非所有人都支持雀翎。许多人只是被传统束缚,不敢违抗。"
"正是。"白泽点头,"云苓的十八雨女是第一步,接下来,你需要让更多摇摆者看到希望。"
宁芙皱眉:"如果有些人就是放不下仇恨呢?"
白泽淡淡道:"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是活在过去的仇恨里,还是为了族人的未来低头。"
"所以……不靠白虎城的军队镇压?"李当归确认道。
"屠杀只会埋下更深的仇恨。"白泽摇头,"你要做的,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你。"
李当归沉默片刻,抬眸:"那我该从哪里开始?"
白泽微笑:"从最根本的地方——祖灵祭坛。"
"在所有人面前,证明你不仅是预言之子……"
"更是他们无法否认的‘阿尔盖布’。"
雨后的紫金关外,泥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关隘。
白泽负手而立,宽袖被微风吹动,脸上依旧是那抹深不可测的微笑。
侯七、老赵等几个螭吻军的老兵站在一旁,神情复杂地看着李当归和阿朵。
他们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生死两隔。
"小子,可别死在外头!"侯七粗声粗气地喊道,拳头重重捶了下胸口,"老子还等着跟你喝酒呢!"
老赵没说话,只是默默递上一包药饼:"路上吃。"
李当归接过,指尖触到药饼上熟悉的纹路——是百草堂特制的甘草糖,大姐李灵芝常塞给他的那种。
"多谢。"他轻声道,灰白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
就在众人道别之际,关隘内传来一阵马蹄声。
宁芙骑着一匹黑马缓缓走出,寒螭剑悬在腰间,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她没有下马,也没有说话,只是停在人群边缘,目光静静地落在李当归身上。
李当归抬头,与她对视。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言语都成了多余。
宁芙的眼神依旧冷冽如霜,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担忧,又像是某种无言的承诺。
李当归微微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宁芙别过脸去,但握缰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阿朵从腰间取出一支骨笛,指尖轻抚笛身上的雨纹。
"准备好了吗?"她低声问。
李当归点头,也从怀中取出一支相似的骨笛——那是巴图临别时交给他的信物。
两人同时吹响骨笛,清越的笛声穿透晨雾,回荡在旷野之中。
远处的地平线上,两道黑影如疾风般奔来——
雷痕,李当归的六眼影狩,浑身漆黑如夜,六足踏地无声,唯有猩红的眼眸在雾中闪烁。
霜吻,不同于之前北郊山林的那只影狩,这是阿朵亲自驯服的影狩,体型稍小,但周身覆盖着冰晶般的鳞片,奔跑时洒落细碎的蓝光。
两匹影狩停在主人面前,低头轻蹭他们的手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李当归翻身跃上雷痕的背脊,阿朵则轻盈地落在霜吻身上。
"走了。"李当归最后看了一眼送行的人群,目光在宁芙身上停留了一瞬。
宁芙依旧沉默,但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寒螭剑的剑穗。
影狩的速度远超战马,转眼间,两人的身影便化作远方的黑点。
白泽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袖中的龟甲无声裂开一道细纹。
"会成功的。"他喃喃自语,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宁芙终于收回目光,调转马头,寒螭剑在晨光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回关。"她简短地下令,声音依旧冷硬,却比往日多了一丝温度。
极北的风卷起沙尘,模糊了离别的轮廓,却抹不去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誓言。
极北的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呼啸着穿过俱卢营地。
曾经炊烟袅袅的帐篷如今被战旗取代,黑铁兵器森然林立。
血祭战士们身披重甲,目光冷硬如铁,将大祭司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怒火,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片荒原。
巴图魁梧的身躯挡在云苓面前,铁脊战甲上布满新鲜的刀痕。
他的声音如闷雷滚动:"雀翎!大祭司是祖灵的代言人,你无权囚禁她!"
对面,雀翎一袭暗红战袍,指尖缠绕着剧毒的蓝鳞丝线,冷笑道:"老糊涂了的人,不配再聆听祖灵的声音。"她扫视着巴图身后的十几名雨女,"要么备战,要么——死。"
云苓攥紧手中的药囊,指节发白。
她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影狩的嘶吼——
南方的地平线上,两道黑影如闪电般逼近。
雷痕六足踏地,溅起碎冰如浪;霜吻的冰晶鳞片折射寒光,在雪地上划出湛蓝轨迹。
"阿尔盖布……"有人喃喃道。
营地瞬间死寂。
李当归翻身落地,灰白的眼眸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雀翎脸上,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回来了。"
而阿朵站在他身侧,指尖轻触腰间的"裁雨"短剑。
云苓的瞳孔骤然收缩。
"……朵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