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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水冰得刺骨,我和小夜被老钟拽着往下沉,眼前的河水突然变成了流动的胶片。1993年3月15日的产房像被按了快进键,在我们身边闪回——母亲的白床单被血浸透,四个纸人医生举着青铜注射器,父亲跪在产床前,手里攥着半张契约。
"哥,看左边!"小夜的指甲掐进我手背。河底浮出块雕花檀木板,上面用朱砂写着"周小夜 1993.3.15 未时",旁边压着团发黑的脐带——和我肚脐上的疤痕形状分毫不差。
老钟突然松开手,他的机械右腿"咔嗒"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红绳:"时间虫在啃我的零件!你们快找...找井鬼的锁魂钉!"话音未落,他的机械眼爆出刺目蓝光,河底瞬间被照得透亮。
我这才看清,整条忘川河底全是半透明的婴儿。他们有的抱着纸船,有的攥着褪色的银铃,每张小脸都和我、小夜有七分相似。最中央的婴儿被十二道红绳捆着,胸口别着块铜牌,刻着"黄泉速递888号预备役"。
"那是我!"小夜突然挣开我的手游过去。她指尖刚碰到红绳,所有婴儿的眼睛同时睁开,瞳孔里映出相同的画面——父亲在井边烧纸,嘴里念着:"小夜别怕,爹用十年阳寿换你在铃里多活十二年。"
青铜铃在我口袋里发烫,铃舌弹出根银线扎进河底。河水突然倒流,我们被卷进个漩涡状的记忆夹层。这里的墙壁全是订单纸糊的,每张订单背面都画着戴银铃的小女孩——正是小夜!
"欢迎来到井鬼的记忆坟场。"轿骨大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穿着父亲生前常穿的藏青工装,手腕上的银铃和我车把上的青铜铃共鸣着,"你们以为找到的是真相?不过是我喂给井鬼的残羹冷炙。"
小夜突然尖叫一声,她的左腰开始渗血。我这才发现,她的胎记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铜铃的形状,正顺着红绳往河底钻。"哥,这是铃芯的反噬!"她咬着牙拽住我的手腕,"快用你的血画镇魂符!"
我咬破指尖在她腰上画符,鲜血刚碰到胎记就被吸了进去。河底传来婴儿的啼哭,那些半透明的婴儿突然开始撕扯红绳。最中央的婴儿挣断最后一道束缚,露出和小夜一模一样的脸——她胸口的铜牌,赫然写着"周小夜 黄泉速递铃芯"。
"够了!"轿骨大人甩出根红绳缠住小夜脖子。他的脸开始扭曲,左半边是父亲的模样,右半边爬满黑色鳞片,"你们周家世代都是铃芯容器,你爸用命换你妈借纸人还魂,你用阳寿养小夜的铃芯,这是规矩!"
老钟突然扑过来,用残缺的机械腿撞向轿骨大人。他的胸腔里掉出块怀表,正是我在槐树巷捡到的那半块。两块怀表合二为一,表盘上的指针突然倒转,河底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父亲在井边烧的不是纸钱,是小夜的出生证明!
"原来爸是要毁约!"我抓住机会拽着小夜往上游。河水突然沸腾,无数纸人从河底涌出,每个都举着"黄泉速递"的灯笼。最前面的纸人掀开轿帘,露出母亲的脸——她的眼睛是空洞的,嘴里塞着团发霉的绿豆糕。
"子夜,跑!"母亲的纸人身体突然爆开,炸出满地银铃碎片。我接住一片,碎片里映出十二年前的暴雨夜:父亲抱着襁褓中的我,跪在纸人轿前,轿里传来小夜的啼哭。他把银铃塞进中介手里时,眼角的泪滴在契约上,晕开个"悔"字。
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铃口喷出团黑雾。黑雾里浮现父亲的虚影,他浑身是伤,背后刻着"替子受罚"四个血字:"子夜,别信轿骨的话!小夜的魂魄在井里,你看见的纸人轿...是黄泉的替命阵!"
"爸!"我伸手去抓,虚影却像烟雾般消散。小夜突然剧烈咳嗽,她的铃芯胎记开始发黑,"哥,我撑不住了..."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变得透明,只剩下胸口的银铃还闪着光。
轿骨大人的红绳缠得更紧了,他的鳞片蔓延到整张脸:"交出铃芯,我让你们母子团聚。否则..."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半透明的婴儿,"这些替命胎会代替小夜,继续给黄泉当燃料。"
我摸出怀里的银铃碎片,突然想起母亲消失那晚的血字:"铃响别回头"。原来不是警告,是提示——铃铛里藏着回头的路!我把银铃碎片按在青铜铃上,铃铛突然发出母亲的声音:"子夜,往井里跳!"
老钟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把匕首,他割断自己的红绳扔给我:"快!井鬼的锁魂钉在井底!"我拽着小夜往下潜,河底的泥沙突然裂开,露出口和老宅一模一样的古井。井壁上刻满契约,最显眼的那张甲方是爷爷,乙方是"黄泉管理司",内容是"用子孙血脉换千年阴寿"。
"跳!"小夜推着我跳进井里。井底的水突然变成了血色,水面浮着块木牌,正是我第一次接单时在古井里找到的那块。木牌背面写着:"每送一单,替小夜活一天"——和课本合照背后的字一模一样!
青铜铃在我手中发烫,铃铛里传出小夜的声音:"哥,我在铃里,你在轿外。"我突然明白,十二年前母亲坐的纸人轿,抬的根本不是她,是小夜的魂魄。父亲用十年阳寿换的,是让小夜在铃里多活十二年,而我每送一单,就是在给她续阳寿。
"够了!"我攥紧青铜铃,对着井壁砸去。铃铛碎裂的瞬间,所有红绳突然断开,河底的婴儿们发出欢呼。小夜的身体重新凝实,她怀里抱着块带血的襁褓,上面绣着"周小夜"三个字——正是母亲当年的嫁衣。
轿骨大人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鳞片开始脱落,露出下面父亲的脸:"你毁了铃芯...黄泉不会放过你的!"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像纸片般碎裂,只留下半张契约飘在水面上,甲方栏写着"周建国",乙方栏是空白。
老钟的机械身体也开始解体,他笑着说:"终于能去陪你爸了..."话没说完就化作堆零件。我和小夜把零件收进配送箱,突然发现箱底躺着张新订单,地址是"1993年3月15日产房",备注写着"接回真正的小夜"。
小夜摸着襁褓上的刺绣,眼泪滴在上面:"哥,这才是我的出生证明。"我抬头看向井外,忘川河水恢复了平静,河底的婴儿们都不见了,只剩下块新的木牌,刻着"周小夜之墓 1993-2025"。
青铜铃的碎片突然开始重组,新的铃铛上刻着并蒂莲,正是小夜的胎记。我摇了摇,铃声不再刺耳,反而像母亲哼过的摇篮曲。小夜指着井外:"哥,看!"
井外的忘川河面上,漂浮着十二盏纸灯,每盏灯上都写着"周"字。最前面的那盏灯里,坐着年轻的父亲,他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我和小夜,正对着我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