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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二十一年二月初八的养心殿后殿飘着细雪,檐角冰棱坠在青砖上碎成水珠,混着冻土初融的潮气漫进暖阁。嘉庆帝盯着案头《八旗改革终期报告》,墨笔圈注的“生计自给率百分之七十二”在明黄折页上泛着乌光——这组数据历经十七年测算,终于让“铁杆庄稼”四个字在朱批里划上了句号。
“启禀万岁,旗务大臣那彦成候见。”当值太监的通报惊起砚台里的墨香,嘉庆帝放下羊毫,见殿门处闪过石青色团龙补服,那彦成手中捧着的梨木匣上,“旗务数据总局”的铜匾还带着新漆的木香。
“自嘉庆四年试点垦殖积分,至今整十七年。”那彦成掀开匣盖,露出三尺见方的桑皮纸图卷,墨线勾出的八旗驻防地旁,密密麻麻标着“盛京自给率百分之七十六”“直隶百分之六十九”的小楷,“今岁汇总,二十四旗生计自给率均过百分之七十,其中镶黄旗农耕积分已抵乾隆朝三倍。”
嘉庆帝指尖划过图卷右下角的《旗人职业分布热力图》,暖橙色区块代表农耕(百分之四十五),靛青色是从军(百分之二十八),月白色竟标出从商(百分之二十七)——这在十七年前,是连宗人府都不敢记档的数字。“记得朕即位时,旗人靠官粮度日者逾六成。”他忽然望向窗外廊下抱厦里的算筹架,那里曾堆满八旗禄米的黄册,“如今从商者近三成,倒应了圣祖爷‘各务本业’的训示。”
那彦成趋前半步,袖中抖出卷成轴的《八旗则例》修订稿,朱笔增订处“垦殖积分可抵禄米”“身股分红不入旗产”等条款清晰可见:“数据房已将积分制编入则例,每三年由旗务数据总局发布热力图,各旗佐领须按图调配丁口——”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从前靠‘铁杆庄稼’混日子的,往后得凭积分吃饭了。”
殿内炭盆“噼啪”爆出火星,嘉庆帝想起十七年前在畅春园初见旗人冻毙于廊下的场景,那时数据房刚算出“八旗生计依赖度百分之五十八”,如今这串数字终于倒了过来。“去年冬祭,宗室永锡家的牛录竟缴了双倍粮税。”他忽然轻笑,指节敲了敲“从商百分之二十七”的月白色区块,“听说他们在张家口开了茶栈,用的数据房《边贸成本核算图》?”
“正是。”那彦成从匣底取出半幅羊皮纸,上面用红笔标着“归化城商铺积分换算表”,“镶蓝旗富察氏凭商税积分,已换得三等轻车都尉世职——这在从前,可是马兵从征十年才能挣到的勋位。”
暖阁西侧的铜漏滴着水,嘉庆帝起身走到北墙新挂的《八旗驻防数据总图》前,见每个驻防点都标着“耕\/战\/商”三色柱图,盛京的农耕柱最高,广州的从商柱竟与从军柱齐平。“记得乾隆朝修《八旗通志》,还在为旗人‘不事生产’犯难。”他转身时袍角拂过案头算筹,那些曾用来计算禄米的竹筹,如今正码成“垦殖积分”的模型,“如今好了,数据房把‘生计’二字,算成了看得见的图、摸得着的数。”
那彦成忽然跪下,双手捧起《旗务数据总局官印》:“请万岁赐印,从此八旗丁口升降、爵级黜陟,皆凭数据房的积分簿。”鎏金印纽在烛火下泛着温润光泽,印文“钦命旗务数据总局之印”用的是满汉合璧,却在“数据”二字上特意用了算筹纹路的暗纹。
接过印信的瞬间,嘉庆帝望见殿外雪停了,几个旗人小校正抱着新领的《垦殖积分册》走过,衣摆间露出的算袋里,装着数据房发的竹制积分牌。十七年前他在乾清宫摔碎的那碗禄米,终于在这些跳动的数字里,酿成了旗人自耕自食的希望。
“传旨。”他将官印郑重按在《八旗则例》扉页,墨色未干的“生计自给率百分之七十二”旁,落下鲜红的印泥,“旗务数据总局即日起开衙,往后各旗呈报丁口,若再敢虚填‘待赈’‘待缺’,便按《数据治吏条规》论处——”目光扫过热力图上浅淡的灰色区域,那里是仍需帮扶的旗屯,“三年后再看这图,若灰色褪尽,朕便去太庙告慰列祖。”
那彦成退下时,暖阁东侧的自鸣钟恰好敲响未初。嘉庆帝翻开宗人府新呈的《闲散宗室积分册》,见皇侄绵恩的名字旁标着“农耕积分一百二十、商税积分八十”,竟比某些佐领的积分还高。窗外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循声望去,几个穿夹袄的小旗丁正用算筹在雪地上画着“耕”“商”的符号——这大概是数据房新派的启蒙教习,在教他们用数字丈量生计。
雪水顺着琉璃瓦流成细串,在《旗人职业分布热力图》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嘉庆帝忽然想起陈杰曾说“数据是活的,会跟着人走”,此刻看着图上跃动的色块,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当八旗子弟的锄头、算盘与佩刀,都化作算筹架上的数字,那个困在“铁杆庄稼”里的族群,终究在数据的经纬中,织出了新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