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钟鼎尸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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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脖颈子紧贴着湿漉漉的墓墙，冰凉的水汽渗进衣领，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甬道内浑浊的空气裹着霉味与铜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咽下一口陈年的血锈。

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那高达三丈的青铜编钟阵。六十四口巨大的铜钟，被蛛网般交错的青铜锁链悬吊着，仿佛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冰糖葫芦，悬挂在幽暗的火折子微光中。

这些铜钟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泽，仿佛它们曾经被鲜血浸染过一般。钟身上镌刻的《楚辞》残句，由于岁月的侵蚀，笔画的边缘已经爬满了细密的铜绿，看上去就像是用朱砂混合着人血写成的咒文，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瞅瞅这排场！”我不禁自言自语道，声音在这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我紧紧地攥住手中的洛阳铲，毫不犹豫地猛地敲向甬道的石板。

刹那间，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剧烈反弹，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如同钝器敲击朽木一般。然而，这声音却又不仅仅是简单的撞击声，更像是叩在一口万年不腐的阴沉木棺上，让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曾侯乙编钟见了都得喊祖宗......"话音未落，铲头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最细的那口钮钟，钟舌微微一荡，"当啷"一声，只震颤了半下。

可就是这半声嗡鸣，却如像一根烧红的绣花针，猛然刺进我的百会穴，沿着天灵盖直窜脊椎，震得牙根发酸。

我浑身一僵，只见钟架顶部堆积的千年老灰簌簌剥落，像是有人无声地抖开一张尘封的帷幕。

一团灰絮悠悠飘下，正巧覆在钟架铭文的"兮"字上，霎时间，那笔画竟缓缓渗出血珠，猩红的液体顺着铜锈沟槽蜿蜒而下。

我下意识后撤半步，鞋跟"噗嗤"一声碾爆了一粒尸蚕卵，黏稠的浆液渗出，霎时炸出一股腌渍三千年的腐尸腥味，熏得人眼眶发烫。

"你丫属豌豆射手的？"我咬牙骂了句脏话，反手抽出黑驴蹄子，刚抬脚抵上钟架基座，整座青铜编钟阵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竟如活物般缓缓旋转起来。

钟身上的《九歌》铭文扭曲蠕动，那些"灵偃蹇兮姣服"的古老文字竟如蛊虫般重组重组，化作一串串我从未见过的楚巫咒诅。

更可怕的是，每一口钟的内部都传来窸窣的抓挠声，密集如雨点打在牛皮鼓上，仿佛三百具被活封在钟里的粽子，正用尖利的指甲疯狂抓挠青铜内壁。

倘若此时能有弹幕，必定已被一片猩红的"危"字淹没。我强忍头皮发麻的触电感，从腰间摸出玉衡星雕，朝编钟旁的磬架最高处猛插而去——这招还是潘家园那个断了条腿的老瘸子教的。

星雕刚卡入凹槽，东南角的甬道深处突然涌出一阵阴风，裹挟着低沉诡异的吟唱，像是千年前的楚地巫觋在幽幽呼唤："**魂兮归来……**"

未及反应，最中央那口巨镈猛然砸落，"咣当"一声巨响，沉沉钉入我脚下的青砖地，距离我的裤裆仅有寸余！青铜撞击激起的铜锈渣子如烟雾般炸开，混着尘埃扑进眼眶，烧得我眼泪横流。

借着泪光朦胧的视野，我惊恐地看见镈钟腔内突然窜出一条巨大的尸蚕！这条尸蚕的身躯足有小儿手臂那么粗，白惨惨的躯体上布满了细密的刚毛，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被泡发了的千年蚯蚓突然成精了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它高昂着头，嘴里喷出一股黄绿色的酸液，这股酸液溅落在青铜地砖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雾。更让人惊愕的是，这股酸液竟然在青铜地砖上蚀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凶”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浑身一颤，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的工兵铲，朝着尸蚕狠狠地劈头砍去。只听“咔嚓”一声，工兵铲的铲刃深深地没入了尸蚕那肥硕的身躯之中，然而，当我看到截面处露出的半截森白的人指骨时，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让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他娘的到底是吃了多少人才能长这么大啊？”我心头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贴着钟架狼狈地挪动着身体，想要离这可怕的尸蚕远一些。

尸蚕吃痛狂扭，撞碎的钟片如飞刀般四射迸溅，其中一枚锋利的碎片"铮"地扎进西北角刻有《山鬼》的铭文砖。

刹那间，整条甬道剧烈震颤，竟如巨兽翻身般倾斜成四十五度，我脚下失稳，顺着光滑的青铜地板一路下滑。

屁股底下不断传来"啵啵"的爆裂声，碾碎的尸蚕卵炸出密密麻麻的幼体，这些白生生的蠕虫见风即长，眨眼间缠满了我的裤腿，冰凉黏腻的触感如毒蛇般攀附而上。

就在此时，玉衡星雕骤然泛起荧荧青光，照亮钟架铭文间隐藏的暗刻。

那些血痂色的"兮"字下方，竟以鱼膏暗写了一列小篆——"周室将倾，荧惑为证"。

更骇人的是，这行古字正在融化，猩红的血水顺着青铜沟槽滴落，浇灌在尸蚕堆中。

那些白毛畜生发出"吱吱"尖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粗如儿臂的躯体眨眼间又壮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