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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来娣来到窗口，看到“今日供应”的牌子，晚餐写着：米饭5分/份，粥2分/份，素包子5分/个，肉包子8分/个，馒头3分/个，炒素菜5分/份，红烧肉3毛/份。
“师傅，给我打2份粥。”孙来娣朝厨房里胖胖的男人说道。
胖男人接过两个饭盒，在里面各装了两勺，递回给孙来娣问：“其它还要吗？”
“还想麻烦师傅借锅热下馒头。”孙来娣举了举手中装馒头的布兜。
男人看了看，接过来说:“热一下两分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
“好。师傅，一共6分钱，我先给你。”说完，孙来娣掏出钱递进去。
男人收了钱，拿着布兜进了后厨。
很快，江建军打好水过来了，刚好这时馒头也热好了。
“同志，你这馒头闻着像是蟹黄的啊？”胖男人帮孙来娣将热好的馒头重新放进布兜里。
“是，有几个蟹黄的。”孙来娣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螃蟹这东西平时可没人吃，还做成馒头，这是要被人瞧不起了。
“哎呀，还真是，刚才热的时候有一个有点裂开漏油了，瞧着像。”男人略带兴奋地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个，同志啊，我能不能尝一个？不白要，拿两个大肉包跟你换。”
“啊？”孙来娣有些懵。
“我还是学徒的时候吃过一次师傅做的蟹黄包，那味道鲜的，到现在都忘不掉。”男人一脸怀恋的模样：“可惜，我没跟师傅学到，自己也尝试着做过，味道上总要差上很多。”
“这样啊，那您拿着吃吧，别说什么换不换的。自己家做的，味道怕是比不上您师傅的呢。”孙来娣拿了一个给他。
男人接过包子，也不嫌烫径直咬了一口，皮薄馅儿多，只一口独属于蟹黄的香味便在口中弥漫开来。眯着眼睛细细品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这味道和我记忆中的已经非常接近了，只是还差一点，但是这一点是什么呢”男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孙来娣也不打扰他，拿上东西和江建军一起回了病房。
病房里三人分吃了买回来的粥和热好的馒头。单独给于清留了一些粥用衣服包裹着，让它不要那么快凉掉。
饭后，江爱国去洗饭盒，江璐留在病房陪于清，孙来娣则拿着两个馒头去找李燕。
“燕子，给，小胡同志，你也吃一个。”孙来娣把两个馒头分给两人。
李燕看见眼前的馒头，笑了笑说：“留着你们自己吃吧，我们吃过晚饭了。”
小胡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吃过了。”
孙来娣却硬是将馒头塞到二人手中：“吃吧，一个馒头能占多大肚子啊。你们得值班到明天早上吧，多吃点，要不夜里肚子该饿了。快尝尝，是我们昨天做的，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一些。”
两人推辞不过，也就不再矫情地吃了起来。
“嗯，好好吃，这是什么馅儿的？”李燕有些惊奇地问。
“是啊，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包子呢。”小胡也是吃得星星眼。
“是蟹黄的，我们自己抓了螃蟹回来一只只剥的。”孙来娣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原来自己觉得寒酸的东西是大家都爱的美味，她已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李燕看着她略带辛酸的笑容，心里也不好受起来，遂对小胡道：“我和来娣好多年没见面了，有好多话要聊。今天上半夜你先休息，下半夜我再和你换。”
“行，姐，那我先到病房转一圈，没什么事就先去休息了。”小胡大口吃完手里的包子。
小胡离开，李燕和孙来娣两人可以安心地说些心里话了。
“来娣，这一晃有七八年了吧。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当初去你家问你下乡的地址，他们死活都不说，还尽说些难听的话，真不知道当人父母的怎么能说得出口的。”李燕给孙来娣的父母告黑状。
“他们一直都这样，我都习惯了。给我张纸，我把地址留给你，以后我们就可以互相通信了。”孙来娣已经不在乎父母了，听到他们的消息内心不会有波动。
“给。”李燕拿来纸笔，看着孙来娣那一手漂亮字可惜道：“哎，当初你完全可以上高中的，可惜了。不然现在你肯定也能找个好工作。”
孙来娣洒脱的笑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想想就算找个好工作还不是被他们吸血。我如今挺好的，彻底和他们断了联系，也能自由呼吸了。”
“彻底断开了吗？”李燕有些吃惊地问：“他们舍得放弃从你那儿弄来的粮食？你不知道，他们每次收到你寄回来的粮食时那副嘴脸，一边在那儿炫耀一边又嫌弃太少了。别人家孩子下乡，家里都是想着给孩子寄点钱票补贴一下，就他们还要你从乡下寄东西回来，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我今年写信给他们，想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把我接回来，在乡下我也找不到结婚对象，眼看着年龄越来越大，我心里着急，他们却直接写信让我死了这条心，还说要是找到对象结婚了，彩礼钱得寄给他们，不然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孙来娣淡淡地说。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李燕气愤地想骂人，想想还在医院只能压住火气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写信告诉他们就当没我这个人吧，我在乡下已经吃不上饭了，还倒欠队里不少粮食，也许哪天就饿死了。”孙来娣自嘲。
“啊，那你……”
“噗……这当然是骗他们的，生活条件虽然不好，但是还不至于饿死。”孙来娣安慰她。
“啊！还好还好。”李燕拍了拍自己胸口，她还以为来娣真这么惨呢，也不怪她这么想，每年都能听到哪家哪家孩子插队没了，至于到底因为什么没了的，谁也说不清。但是有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下乡的日子太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