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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纪委巡视组长的保温杯在会议桌上磕出清脆声响，陈凡望着杯身上"抗洪抢险先进个人"的鎏金字样，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青江溃堤现场。那时他作为县委办秘书跟车送物资，暴雨中见过这个穿迷彩服的男人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指挥打桩。
"陈凡同志，"巡视组长周正阳翻开笔记本，金属党徽在袖口若隐若现，"请说明你获取监理服务器日志的合法程序。"
会议室空调出风口嘶嘶作响，赵国庆沾着泥点的裤腿在桌下微微颤动。陈凡从档案袋抽出《电子数据取证规范》，"根据最高检第35号司法解释，监察对象损毁证据时，经党委主要负责人批准..."
"镇党委金书记正在市里学习。"赵国庆突然插话，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刺眼的光斑，"陈副书记的审批流程恐怕..."
"金书记的书面授权在这里。"陈凡亮出手机里的加密邮件，发送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同时抄送市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
周正阳用钢笔在材料某处画圈时，陈凡注意到他虎口有道月牙形伤疤——和三年前那个攥着钢丝绳勒出血的手掌一模一样。窗外的雨又大起来，打在香樟树叶上像炒豆子。
"带我们去看看服务器。"周组长突然起身，椅腿在地砖上刮出尖啸。赵国庆打翻的茶水在工程图纸上洇开，1988年的堤防标高数字在晕染中扭曲变形。
机房铁门打开的刹那，陈凡嗅到淡淡的焦糊味。原本存放服务器的机柜空空如也，只剩几截断开的网线像死蛇般垂落。钱茂才的律师举着摄像机跟进来说："我方从未在此安装过..."
"劳驾让让。"陈凡用鞋尖拨开地面碎屑，露出半枚带磁性的金属片——这是硬盘固定架的卡扣。他转身问值班员："昨晚十点到今晨六点的监控呢？"
"雷击导致设备故障。"值班员递上供电所的抢修单，签字栏里"钱茂才"三个字龙飞凤舞。赵国庆掏出烟盒笑道："天灾嘛，没办法。"
周正阳突然蹲下，老公安般用指甲刮过墙角的白色粉末，"小陈，你们机房的灭火器是碳酸氢钠干粉型？"他指尖的粉末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晶光。
"这是磷酸铵盐！"随行的技术员突然叫起来，"遇热会产生..."话音未落，陈凡已夺过消防斧劈开灭火器箱，五个标着"已检修"的红色钢瓶滚落出来。
钱茂才的律师悄悄往门口挪动，被守在那里的审计员挡住去路。周组长掏出密封袋收集粉末，"故意更换灭火剂制造设备损毁，可以立案了。"
暴雨砸在防雨棚上的轰鸣中，陈凡带着技术员突袭施工方财务室。U型锁刚被液压钳剪断，暗格里突然传来硬盘运转声。"是自毁程序！"技术员扑向机箱，陈凡已经拔掉电源线，用防磁袋裹住滚烫的硬盘。
"需要零下二十度冷冻防止消磁。"技术员抱着硬盘冲进食堂冷库，在冻猪肉间接上便携恢复设备。陈凡哈着白气记录操作日志时，屏幕突然跳出的文件夹让他浑身血液冻结——"青江堤防三期"。
赵国庆的咆哮在冷库外响起："你们这是违法搜查！"陈凡将恢复出的数据包同步到三个云端，转身时看到周组长正用身体抵着铁门。冰霜在周正阳的眉毛上结出白霜，"1987年青江溃堤，有个技术员坚持保留原始数据..."
硬盘发出读取完成的提示音时，陈凡的手机突然收到加密邮件。点开附件是二十年前的手写验收单，批准使用海砂的签名栏里，"周正阳"三个字力透纸背。
"周组长，"陈凡把手机屏转向正在封存证据的男人，"1998年您在青江工程局担任？"
空调滴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周正阳摘掉眼镜擦拭，"当年我坚持上报海砂问题，却被调离岗位。"他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狰狞的伤疤像条蜈蚣，"这是被人从背后推下搅拌站留的纪念。"
陈凡指尖划过邮件里的老照片，年轻时的周正阳站在混凝土取样点，胸前别着的党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冷库铁门突然被撞开，赵国庆举着红头文件喊："市委要求立即停止..."
"青江溃堤死亡47人。"周正阳突然暴喝，文件纸在寒气中瑟瑟发抖，"其中有个八个月大的孩子，裹着印熊猫的襁褓卡在闸门里！"
数据恢复完毕的提示音里，陈凡将硬盘交给省厅经侦支队。加密文件夹里不仅有河湾镇工程台账，还有五年前青江堤防维修的阴阳合同。当他点开某份扫描件时，突然发现验收章边缘的钢印痕迹——竟与现任市委书记的私章完全吻合。
凌晨三点，陈凡在防汛值班室核对数据时，李老栓抱着个陶罐闯进来。"他们在后山烧东西！"老人从罐里掏出把温热的灰烬，"我抢了这些..."
技术员用镊子夹起未燃尽的纸片，拼出"特殊关系费"字样。陈凡打开卫星地图，标红的后山位置与十年前非法采砂案卷宗完全重叠。他抓起雨衣时，周组长来电："施工方要转移现金，特警已布控。"
暴雨中的盘山道能见度不足五米，陈凡的越野车咬住前方若隐若现的尾灯。对讲机里传来钱茂才的怒吼："姓陈的！你老婆孩子在..."
枪声被雷声掩盖的刹那，陈凡猛打方向盘避开滚落的巨石。前方急刹的集装箱车甩出十几个油桶，刺鼻的柴油味里，他看见钱茂才正往油桶堆里扔烟头。
"你疯了！"陈凡扑出驾驶室的瞬间，火星已经蹿上油桶。巨大的气浪将他掀飞进灌木丛时，他恍惚看见周正阳带人从侧翼包抄，特警的探照灯束刺破雨幕。
醒来时满眼都是刺目的白，消毒水味里混着党徽金属的冰凉触感。陈凡摸到枕头下的手机，二十七个未接来电上方，置顶消息是周组长发来的现场照片：烧变形的保险柜里，成捆的现金间夹杂着泛黄的工程日志。
"他们供出了省里的保护伞。"周正阳的声音从病房外传来，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铿锵，"当年推我的人，现在坐在..."
陈凡剧烈咳嗽着摸向床头柜，沾着血迹的U盘还在。他咬开葡萄糖注射液时，瞥见窗外楼下停着辆黑色奥迪，车牌被梧桐叶遮住三位数。手机突然震动，匿名消息显示："病房有窃听器。"
按下护士铃时，陈凡将U盘塞进血压计外壳。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的刹那，他拔掉输液针头，在病历本上写下："后山灰烬含火碱成分，与十年前采砂船爆炸案物证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