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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陈凡俯身贴近财务科长王德发的耳边，老人布满针眼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三根颤抖的手指在床单上划出歪扭的"3"。窗外的探照灯光扫过床头柜，陈凡突然发现玻璃杯里的水面正在细微震动。
"快撤！石灰窑塌方了！"走廊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陈凡扑向病床的瞬间，整栋楼剧烈摇晃。天花板簌簌落灰中，王德发突然瞪圆双眼，枯槁的手指死死扣住陈凡手腕："三号......矿洞......账本......"话音未落，楼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陈凡撞开变形的消防通道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石灰窑方向腾起百米高的灰黄色烟柱，裹挟着放射性泥浆的洪流正冲向下游村庄。他摸出对讲机时发现掌心全是血，王德发最后的抓痕在暴雨中火辣辣地疼。
"启动一级应急响应！"陈凡对着赶来的派出所长嘶吼，"以镇政府名义征调全镇渣土车，全部开往大王庄拦洪！"他的皮鞋陷进泥里，索性赤脚冲向抢险指挥部，脚底板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模糊。
临时指挥部里，水利局工程师正用激光笔指着三维地形图："泥石流前锋四十分钟抵达大王庄，但现有沙袋根本挡不住辐射污染......"
"用钢筋混凝土预制板！"陈凡抓起红笔在地图上画圈，"建材市场东区有防汛储备的装配式防洪墙，让吊车沿河岸铺设！"他的笔尖戳破了图纸，墨水在等高线上晕染成一团血渍。
"可那是战备物资，动用需要省防指......"
"我写军令状！"陈凡扯过防汛值班记录本，笔迹因手抖而歪斜，"两百户村民正在转移，出了问题我坐牢！"他甩出沾着泥浆的印章，印泥在纸页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建材市场里，五台起重机吊着防洪墙模块隆隆作响。陈凡站在齐膝深的泥水里指挥定位，对讲机里突然炸响惊呼："陈镇！有村民返回抢救粮食！"他抬头看见七十多岁的李奶奶正拄着拐杖往危房里钻。
"我去！"陈凡把定位仪塞给技术员，冲进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房梁在头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他扛起半袋玉米往外冲时，后衣领突然被拽住——李奶奶死死抓着墙上的相框，那是她牺牲在矿难里的儿子的遗照。
房顶塌陷的瞬间，陈凡用后背顶住坠落的横梁。相框玻璃在胸前碎裂，锋利的边缘刺进锁骨，他咬牙把老人推出门洞："带着照片快跑！"瓦砾砸在肩胛骨上的闷响中，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咔嚓声。
急救车的蓝光刺破雨幕，陈凡躺在担架上用平板电脑连线指挥部："防洪墙接缝处打双组分聚硫胶，重点加固回水湾......"他的声音被血沫呛住，护士强行按上氧气面罩。车载电台突然传出县防指的通告："青岩镇副镇长陈凡擅自调用战备物资，现暂停......"
"拿开！"陈凡扯断氧气管，血滴在平板屏幕上，"让河道西岸的挖掘机改挖导流渠！"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弧线，"把泥浆引向废弃砖窑，那里的黏土层能吸附放射性物质！"车身剧烈颠簸中，缝合线在锁骨处崩开，鲜血浸透绷带。
深夜的临时医院走廊挤满伤员，陈凡挂着点滴靠在墙角批阅文件。县纪委调查组推门而入时，他正用没受伤的手绘制污染扩散模型："这是钍-232的半衰期曲线，必须在十四天内完成......"
"陈凡同志，请解释防洪墙调用程序。"调查组长敲了敲贴着封条的物资调拨单。
"程序在应急预案第37条。"陈凡从手机调出PDF文件，"去年防汛演练的签报记录在党政办电脑D盘'应急案例'文件夹。"他的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暴雨红色预警截图，"如果等批文，现在各位站的地方已经是一米深的辐射泥浆。"
调查组的记录笔突然停顿，河道监控画面显示防洪墙成功偏转泥石流方向。陈凡趁机抽出地质队的检测报告："这是石灰窑塌方前后的辐射值对比，建议立即封锁三号矿洞区域......"
话未说完，手机弹出加密邮件——省地质调查院的加急检测结果显示，塌方带出的岩层样本中含有高纯度铼金属，这正是701矿当年秘而不宣的核心矿种。陈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王德发临终前说的"三号矿洞"，当年矿难死亡名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三号矿井的爆破员。
次日黎明，陈凡套着沾血的白大褂出现在三号矿洞遗址。无人机航拍画面显示，塌方区裸露的岩壁上嵌着蜂窝状的矿脉。地质锤敲击的脆响中，他忽然发现岩缝里卡着半截锈蚀的保险箱。
"拿金属探测仪来！"陈凡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当仪器扫过箱体发出刺耳鸣叫时，随行的纪委干部迅速架起隔离带。切割枪的火花四溅中，箱内滚出用油布包裹的账本，泛黄的纸页上详细记录着701矿历年来的秘密开采量。
"周卫东每月25号派人来取'特殊样品'。"陈凡指着账本上的运输记录，手指在某个车牌号上停顿——这正是现任市委接待办的公务用车。他摸出手机拍摄时，发现昨夜发给县纪委的塌方报告显示"已读未回"。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陈凡站在矿洞口接听县里的电话会议："鉴于你在抢险救灾中的表现，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他的视线穿过雨帘，看到山脚下正在搭建的灾民安置板房，炊烟从临时食堂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我请求继续留守一线。"陈凡打断电话里的任命公示，"放射性污染治理周期至少要三个月。"他的鞋底粘着账本上脱落的碎纸片，上面隐约可见"海外账户"和"实验室"字样。
傍晚的物资发放点排起长队，陈凡帮忙搬运矿泉水时听见两个村民嘀咕："听说三号矿洞里有吃人的妖怪，要不怎么总出事？"他正要解释，手机突然收到省辐射站的警报——安置点西北角检测到伽马射线异常。
陈凡抄起检测仪冲过去，发现异常辐射源竟来自一堆捐赠衣物。当他用夹克裹住一件貂皮大衣时，仪器数值瞬间爆表。抖开大衣内衬，密密麻麻的铅粒倾泻而出，夹层里缝着三支密封的金属管。
"这是铼-188同位素！"闻讯赶来的核专家脸色煞白，"医用放射性物质怎么会......"陈凡用执法记录仪拍下运输标签，模糊的LOGO与荣盛贸易的子公司标志完全重合。
月升东山时，陈凡在警戒线外召开现场会："立刻彻查所有捐赠物资渠道，重点追踪......"他的部署被发动机轰鸣打断，三辆省牌照的黑色轿车碾过泥潭，穿行政夹克的男人下车就亮证件："省专案组接管此案，请陈镇长配合调查。"
陈凡交出证物时，指尖在铅盒底部摸到凹凸的刻痕。借着车灯细看，竟是组GPS坐标数字。他默记坐标方位，发现对应位置正是当年矿难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