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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哥的掌心浸着冷汗，朱雀巷青砖墙上攀爬的忍冬藤在晨雾里泛着铁青色。
周家祖宅的铜兽首门环被晨露浸得发亮，叩击时发出的闷响像是从三十年前传来的回声。
"伯父。"
他刚开口就被满室药香呛得喉头发紧。
三米高的博古架上摆满商周青铜爵，张父背对着他们擦拭一尊饕餮纹方鼎。
阳光从万字纹窗棂斜切进来，老人深灰色中山装的后背纹路竟与青铜器表面的雷纹严丝合缝。
"汤药里的龙脑香添了三钱。"老人突然开口，青铜器与檀木桌碰撞出清越的声响，"靛蓝属水，惊风卦应在辰时三刻——顾大夫倒是算得准。"
周女画家拽住顾长哥的袖口，她玳瑁簪尾垂落的流苏正巧拂过他腕间银针。
昨夜在工作室凝结的麻沸散冰晶突然在针灸包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顾长哥瞥见老人转身时，腰间玉佩刻着的"药"字篆书竟与翡翠扳指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听说你给赵商人治好了偏头痛？"张父用镊子夹起块殷墟甲骨残片，锋利的边缘在晨光里割裂出细小的光斑，"用银针在百会穴画《八十七神仙卷》的气韵走势？"
顾长哥感觉后颈发紧。
那日赵商人头顶悬着的七盏艾灸灯，确实在青烟里映出了吴道子的衣袂飘举，但他分明记得当时画室门窗紧闭。
"伯父，其实......"
"两个时辰。"老人突然将甲骨片按在《女史箴图》摹本上，顾长哥针灸包里的银针突然自发排列成二十八宿方位，"用你所谓的中医美学，在这丈二宣纸上画出《黄帝内经》的魂。"
周女画家倒抽冷气的声音像丝帛撕裂。
顾长哥望着案头那方端砚，突然发现研磨开的朱砂正诡异地朝着北斗七星方位凝结。
他腕间的"摇光"银针突然发出蜂鸣，针尾指向画案上那卷空白的澄心堂纸。
当第一滴墨落在纸上时，顾长哥听见了十二经络在宣纸纤维里流动的声响。
他蘸取的不是颜料，而是针灸包里珍藏的辰时霜露——混合着川穹的辛香与藏红花的苦涩。
银针在纸面游走时带起的气流，竟将昨夜凝结的麻沸散冰晶吹成细雪，落在画纸上便化作《素问》篇中记载的"气穴"。
"这里要补一味犀角。"顾长哥喃喃自语，笔锋突然转向。
周女画家突然轻呼出声——他竟用她的玳瑁簪蘸取砚中残墨，在画中太医令的冠冕上勾出《难经》脉络图。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宣纸上的《问诊图》突然浮动起药香，画中病人腕间的三焦经竟真的随着晨光流转闪烁。
张父手中的放大镜哐当砸在黄花梨案几上。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抚过画中太医的银针，那些针尖在接触到指纹的瞬间突然转向，精准地指向老人心俞穴的位置——那里有他三十年未愈的胸痹旧疾。
"爸！"周女画家突然发现父亲深褐色的瞳孔里泛起水光。
顾长哥还没来得及收笔，就被扑进怀里的温软撞得后退半步。
女子发间的艾草香与画中升腾的安息香气纠缠在一起，她旗袍盘扣上坠着的和田玉平安扣，正巧贴在他剧烈跳动的尺脉位置。
祖宅外忽然传来成群的喜鹊啼鸣。
张父颤抖着手从画中太医的药箱里拈起片虚拟的陈皮，真实而苦涩的香气顿时在厅堂弥漫开来。
当老人将翡翠扳指缓缓套在画中太医拇指时，顾长哥腕间的银针突然全部转向东方——那是他中医馆所在的方位。
"顾大夫。"老人沙哑的嗓音里混着青铜器般的共鸣，"下月初八宜纳彩。"
周女画家耳垂染上朱砂色时，顾长哥的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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