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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泊抬手,手指轻轻握住父亲家那扇门的把手,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推开了门。刹那间,几道低低的交谈声从屋内悠悠传来,仿佛一阵轻柔的风,拂过他的耳畔。他一脚踏入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坐在客厅那张熟悉的黑檀木圈椅上,身形微微佝偻,戴着老花镜,正专注地翻着一份报纸,报纸的纸张在他指尖轻轻翻动,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而旁边的沙发上,叔叔早已端坐着,身姿笔挺,犹如一棵苍松,精神矍铄,神色平静得宛如一泓无波的湖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陈明泊目光微敛,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瞬间黯淡了几分,心中却悄然泛起一丝迟疑。他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了一下,原本沉稳的脚步也微微一顿,显然,他没有料到叔叔竟会比他先到。
“新年好,爸,叔。” 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声音平稳地问候道,语气一如既往地礼貌,那礼貌之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疏离。
父亲缓缓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的上方,目光落在陈明泊身上,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简短:“来了,坐吧。”
叔叔也跟着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春日里的微风,温和而自然,语调轻柔地说道:“早上路上没堵吧?”
“还好。” 陈明泊在沙发上缓缓坐下,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笔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茶几上的碧螺春,那碧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舒展着身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衣摆,那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一丝不安,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场看似平常的拜访,远没有表面呈现出来的那般轻松,平静之下,实则暗流涌动。
三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随意地寒暄了几句,话语间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家常。但谁都没有提及前天晚上那场不愉快的争执,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话题,被默契地深埋在了心底,藏进了这悠悠茶香和新年的喜庆氛围之下。
没过多久,叔叔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陈明泊身上,看了他一眼,随后缓缓起身,语气平和地说道:“来,去书房聊聊。”
书房的门被叔叔轻轻合上,那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在陈明泊心头重重敲了一下。窗外的阳光奋力穿透灰色帘布,如同利剑般洒在深色的书柜上,投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光影在地面上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故事。陈明泊坐在靠窗那张旧皮椅上,身子微微前倾,脊背依旧挺直,姿态克制得近乎紧绷。他手里还稳稳地拿着刚刚端来的热茶,那热气袅袅升起,如同缥缈的烟雾,却怎么也驱散不了他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意。
叔叔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窗前,身形高大而挺拔。他手里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修长的手指只是下意识地轻轻转动着那支烟,那动作像是在深思熟虑,又好似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最近怎么样?” 叔叔终于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在这安静的书房里,却仿佛有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还可以,年底工作量大,加上之前的联席机制调整,很多东西要亲自盯。” 陈明泊的声音一贯平稳,语调沉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他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琐事。
“你那边的汇报我看了,” 叔叔回过身,动作优雅而从容,随手把烟放回了茶几上,他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落在陈明泊脸上,“整体还算扎实。汇报会上,几位领导的反馈也不错。继续保持。”
“会的。” 陈明泊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浅得如同春日里的薄云,转瞬即逝,随即补充了一句,“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碰到了沈思语。”
这句话一出口,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空气瞬间仿佛凝滞了半秒,整个书房的氛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叔叔挑了挑眉,那眉毛高高扬起,犹如夜空中弯弯的月牙,语气不动声色,却隐隐透着一丝探究:“你们怎么又碰上了?”
“朋友组织的饭局,我也是临时应邀,没想到她也在。” 陈明泊答得自然,脸上甚至还勾出一丝笑意,那笑意里带着几分坦然,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他微微握紧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一丝紧张。
叔叔眯了眯眼,那双眼眸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他却好似浑然不觉。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那她什么态度?”
陈明泊略微一顿,那停顿的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的语气依旧淡然,平静得如同冬日里的湖面:“礼貌而克制。没聊太多,我全程都陪着我女朋友。”
叔叔的手顿在半空,那杯盖轻轻合上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仿佛一声清脆的警钟。他缓缓抬眼,目光如同一把尖锐的手术刀,定在陈明泊脸上,语气比刚才更轻,但也更意味深长,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你现在的态度…… 很明确。”
陈明泊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低沉而短促,缓缓放下茶杯,动作沉稳而缓慢:“前天晚上的饭局,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在谈恋爱,女朋友是万临。”
叔叔看着他,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仿佛是湖面上泛起的一丝涟漪。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陈明泊。他眼底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审视,有惊讶,又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一手带起来的晚辈,仿佛要将陈明泊看穿。
“你这是…… 确定了?” 他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平静,那平静之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嗯,” 陈明泊重重地点了点头,神情不卑不亢,眼神坚定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我觉得我这个年纪,该为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做选择了。她是我认真想走下去的人。”
叔叔沉默片刻,那沉默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他把茶杯搁回托盘,靠坐进椅子里,手指在扶手上缓缓敲着,那敲击声如同沉稳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在陈明泊的心上:“我不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你得明白,这个位置上,很多时候不仅仅是感情的问题。”
“我明白。” 陈明泊抬眼直视他,目光坚定而无畏,语气低稳却极有分量,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所以我不会让感情影响工作。更不会让别人借题发挥。”
叔叔凝视着他,目光如刀锋般锐利,仿佛要剖开他内心深处的每一寸想法,探寻他最真实的意图。他半晌没有说话,嘴角却慢慢扬起一点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无奈:“你小子…… 确实比以前有想法了。”
“但你要记住,”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如同低沉的警钟,在陈明泊耳边回荡,“在你还没站稳脚跟之前,任何选择,都会变成你最大的弱点。”
陈明泊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那点头的动作沉稳而坚定。他沉默地端起茶杯,再次抿了一口,那茶水早已微凉,却并不刺喉,反而让他愈发清醒。他低垂的眼睑下,是一片无波的沉静,仿佛在积蓄着力量。
叔叔站起身,把双手插进口袋,那动作显得有些疲惫。他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的冬阳,那阳光虽然明媚,却带着冬日的寒意。忽然,他开口说道:“感情可以谈,但心要用在工作上。尤其是现在,到了关键节点,别让别人挑出什么把柄来。”
“我会注意的。” 陈明泊抬眼,语气依旧平静,那平静之下,却有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像是承诺,又像是声明,宣告着他的立场。
两人之间的谈话戛然而止。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钟表 “嘀嗒” 前行的声音,那声音清脆而急促,仿佛在细数这场博弈中的每一次呼吸和停顿,见证着这紧张而微妙的时刻。
陈明泊起身,动作轻盈而沉稳,轻声道:“那我先过去陪我爸说会儿话。”
叔叔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那挥手的动作随意而又带着一丝疲惫,淡淡地应了一句:“去吧。”
陈明泊迈步走出书房,带上门的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深色木门,那木门仿佛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世界。
午间的阳光恰似一泓金色的暖流,透过车窗,毫无保留地倾洒进来,在车内投下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那光影犹如一幅抽象的画作,随着车子的前行,在座位与车壁上不断变幻着形状。陈明泊安静地坐在后排,身姿笔挺,目光却透着一丝游离,沉默地凝视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街边的树木、建筑,如同放映机里快速闪过的画面,在他眼中模糊成一片。前座传来父亲与叔叔低声交谈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遥远之处飘来,嗡嗡作响,他却并未插话,只是下意识地轻轻皱了皱眉,那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烦闷。
到了饭店,一眼望去,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 金融街附近的一家老牌中餐厅。踏入饭店,映入眼帘的便是浓郁的传统气息。红木屏风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那红木的纹理犹如岁月的脉络,诉说着过往的故事。描金灯罩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古色古香。服务员们身着合体的中式制服,举止优雅,面带微笑,穿梭其中。进门处,今年新换的春联格外醒目,那鲜艳的红色与工整的字迹,为饭店增添了几分新年的喜庆氛围。
门一推开,熟悉的身影已然落座。几位伯伯叔叔早早便到了,他们围坐在长条形的包间餐桌两侧,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兴致勃勃地寒暄着。那茶香袅袅升腾,与人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看似轻松愉悦的氛围。
“哟,明泊来了。” 坐在靠东边的一位长者率先发现了陈明泊,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将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他热情地招着手,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天终于见上你了,你爸说你这两年忙得很,都不常出来走动。”
陈明泊礼貌地笑了笑,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失热情,又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他快步走上前,身姿矫健,一一问候:“叔叔,新年好。” 那声音温和有礼,在包间内轻轻回荡。
一边应酬着寒暄,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桌子的另一端,眼神在触及到那对中年夫妻时,陡然顿住 —— 那一对中年夫妻,他再熟悉不过了。男人身着深灰色呢料西装,剪裁合身,显得干净利落,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沉稳与干练。女人则穿着一身藏青色大衣,那大衣的款式简约而不失优雅,佩着一串温润的南红手串,那手串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晃动,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眉眼间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与端倪,仿佛在审视着陈明泊的一举一动。没错,他们正是他那位前未婚妻的父母。
女士眼神与陈明泊撞上的一瞬,面上极轻微地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那神色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但随即恢复得体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明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