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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笼罩着扬州城的春日,文昌书院的白墙黑瓦在烟雨中若隐若现。贾环立在窗前,指尖轻叩着案上新买的《盐政考略》,书页间夹着数张批注的竹纸,墨迹犹新。
这日恰逢沐休,他却没有急着回林府。窗前的老槐树上,一只画眉正啄食新发的嫩芽,时不时歪头打量这个安静的少年。自从来扬州后,这副身躯似乎注入了新的灵魂——每日卯时起身诵读,戌时仍挑灯夜读,这般勤勉,连书院的教习都啧啧称奇。
"贾公子,您的马车备好了。"书童在门外轻声禀报。
贾环合上书卷,突然想起今日是约好与林姑父论学的日子。他快步穿过回廊,雨丝打在脸上,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润。书院门口,林府的青幔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辕上那个"林"字漆牌在雨水中泛着微光,车夫老周见他出来,连忙撑开油纸伞。
"公子今日气色甚好。"老周笑道。
贾环微微颔首。这两个月来,他的变化连下人们都看在眼里——原本瘦削的脸庞丰润了些,眼中那种畏缩的神色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的自信。
转过瘦西湖,林府的大门已遥遥在望。守门的小厮远远看见马车,立刻打开中门相迎。贾环刚下马车,就见管事林忠疾步而来:
"环三爷,老爷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书房里,林如海正在批阅邸报。见贾环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湖笔,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听闻你最近在书院很是用功?李教习前日来拜访,对你的策论赞不绝口。"
贾环行过礼,从袖中取出几页文稿:"侄儿新作了一篇《论盐引通滞》,本想请姑父斧正......"
林如海接过文稿,目光刚落在开头几行,眉头就不由一挑。这篇策论不同于一般学子空谈义理,而是直指当下盐政弊端——引地划分之谬、官商勾结之害、私盐泛滥之源,条分缕析,鞭辟入里。
"引地制度看似井然,实则束缚盐商手脚。甲地之盐不得销往乙地,而两地相隔不过一江,此非'刻舟求剑'乎..."
读到这一句时,林如海忍不住拍案:"好一个'刻舟求剑'!这句话若是传到户部,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贾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侄儿不过是拾姑父牙慧。上月您审理盐案时,就曾斥责过这种僵化的引地划分。"
林如海大笑,指着文稿上一处朱批:"这才是你过人之处。能学以致用、举一反三,已胜过那些死读书的举子。"他忽然正色道,"不过,这篇文章不可外传。"
"侄儿省得。"贾环点头。盐政牵涉太多利益,稍有不慎就会引来祸端。
窗外雨声渐密,侍者适时送上热茶。林如海啜了一口龙井,忽然问道:"你可知道,江南为何私盐屡禁不止?"
贾环沉思片刻:"盐课太重,官盐价高,贫民买不起..."
"这只是表象。"林如海摇头,"更深层的是'朝中有人'。"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册账本,"这是上月查抄的私盐贩子的账簿,你翻开第十七页看看。"
贾环接过一看,顿时愣住。那页赫然记录着几个京城官员的名字,后面跟着分利的数目。
"姑父,这..."
"明白为何我说你文章不可外传了?"林如海意味深长地说,"盐政改革,动的是无数人的饭碗。"
贾环突然觉得手中的账簿重若千钧。这些日子他在书院涉猎经史,隐隐已有济世之志。但此刻他才真切触摸到官场的暗流——那些书本上的"为万世开太平",在现实中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雨声中,林如海的声音更显沉稳:"环儿,你能想通这些关节,已非常人。记住,为官之道,首在明势。"
"势?"
"势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林如海指着窗外的雨帘,"你看这雨水,落地则散,汇流则猛。盐政改革亦是如此,单凭一人之力难成气候,需借势而为。"
贾环忽然想起前日翻阅的《韩非子》,脱口道:"故虽有尧之智而无众人之助,大功不立。"
林如海眼前一亮:"说得好!看来你在书院确实没白费时辰。"他捻须微笑,"后日我要接见几位盐商代表,你可愿同往?"
贾环一怔,随即明白这是姑父有意栽培,连忙起身长揖:"谢姑父提携!"
"别急着谢。"林如海从案头拿起一本册子递给他,"先看看这些账目,到时候可别被那些老狐狸问住了。"
贾环接过账册,只见扉页上用朱笔写着"两淮盐运司历年收支"。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杂着各种暗记,显然是重要证物。
雨声渐歇,暮色四合。书房里的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宛如两条潜渊之龙。窗外,一只夜鹭掠过湖面,振翅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贾环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改变命运的关键时刻。那些曾经在贾府被压抑的才智,此刻正如春雨后的新笋,在扬州的土壤里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