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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管所的预约比我想象中麻烦。阮清打了三个电话,最后动用了她父亲的关系才获得参观许可。
"至于吗?"我蹲在工作室门口抽烟,"又不是去参观总统府。"
阮清把我的烟掐灭:"对你很重要。"她顿了顿,"对我也很重要。"
去的那天是个阴天。车子驶过长江大桥时,我盯着混浊的江水发呆。阮清突然抓住我放在档把上的手。
"后悔了?"她问。
我摇头:"就是觉得...挺魔幻的。"指了指前方灰扑扑的建筑,"大小姐要去那种地方。"
少管所的灰色围墙比记忆中更高了。门口的警卫换了人,但那种混合着消毒水和汗酸的味道一点没变。阮清的细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几个年轻管教好奇的目光。
"就这儿。"我停在一扇铁门前,"我住了两年的'标间'。"
阮清的手指轻轻抚过门上的划痕,那是我十六岁时用饭勺刻的"正"字,用来计算天数。她的指尖在最后一个没完成的笔画上停留。
"为什么没刻完?"
我耸肩:"提前释放了。"
她突然转身抱住我,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浸透了我的T恤。管教室的电视里正放着午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报道着股市行情。
"欢喜。"阮清抬头时眼圈发红,"带我去看看你常待的地方。"
我们去了食堂、操场和图书室。在图书室角落,我指给她看我用铅笔在桌底画的小人。
"这是老马,管教。"我指着戴帽子的小人,"他总偷偷给我带烟。"
阮清蹲下来,裙摆蹭到地上的灰:"这个呢?"她指着旁边扎辫子的小人。
"我妹。"我嗓子突然发紧,"她...车祸走后三个月,我偷了第一辆电动车。"
阮清的睫毛颤了颤,但没哭。她拿出手机拍下那些模糊的铅笔画:"我想用这个做组作品。"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直到车子驶入城区,霓虹灯开始闪烁,她才开口:
"那组画...可以叫《铁窗与翅膀》吗?"
我差点闯了个红灯:"随便你。"握方向盘的手却紧了紧。
工作室里,阮清立刻开始画草图。我坐在老位置看她工作,直到深夜。凌晨两点,她突然摔了铅笔。
"不对!"她抓乱头发,"根本抓不住那种感觉..."
我走过去,把她沾满炭黑的手按在我胸口:"别急。"指了指窗外,"天快亮了。"
她靠在我怀里慢慢平静下来。晨光透过窗帘时,她已经画出了新系列的初稿——铁窗的阴影化作飞鸟的翅膀,铅笔画的小人变成了青铜雕塑。
"这才对。"她疲惫但满意地笑了,"欢喜,你是我见过最棒的模特。"
我亲了亲她发顶:"收费的。"
一周后,阮清带我去参加一个艺术圈晚宴,说是庆祝她新系列获得基金会赞助。地点在紫峰大厦顶层,服务生穿着比我的西装还贵的制服。
"放松点。"阮清捏了捏我僵硬的胳膊,"就当是送外卖。"
我扯了扯领口:"送外卖可不用戴这狗链子。"
晚宴上,我被介绍给各种"着名策展人"和"评论家"。他们谈论着"后现代解构"和"跨媒介叙事",我则专注于不把红酒洒在纯白的地毯上。
"您对阮小姐的新作有何见解?"一个扎小辫子的男人突然问我。
我看了眼不远处的阮清,她正紧张地咬着杯沿。
"艺术不就是让人活得有劲吗?"我举起牛排刀,"就像这把刀,能切牛排,也能..."做了个拧螺丝的手势。
小辫子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妙!太妙了!"
阮清后来告诉我,那个"小辫子"是国内顶尖的艺评家。
"他说你有'原生智慧'。"她笑着给我揉肩膀,"还问你要不要参加下个月的论坛。"
我做了个鬼脸:"饶了我吧。"
那晚回家后,我在阮清的工作室角落发现了一个纸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那晚被砸碎的雕塑残片。
"你不是扔了吗?"我拿起一块碎片。
阮清抢过去:"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她耳尖发红,"我...我想试试能不能做成别的。"
我没拆穿她。第二天早起送外卖时,我留了张字条:"碎片比完整品更有劲。——你的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