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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大玄界历,青阳纪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夏末,叶尘抵达冰玄宫的第一日。
地点:北域极寒之地,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冰玄宫。
流光破空,须臾而至。
当叶尘被那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带着,穿过一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透明光幕时,他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从一个世界,瞬间跃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维度。
周遭的空气陡然变得更加寒冷,却也更加清新、纯净,吸入肺腑之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连日飞行的疲惫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庄严、冰冷而神圣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用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并非是针对他的威压,而是一种环境本身所蕴含的、属于这片冰雪神宫的独特气场,浩瀚如渊,凛然不可侵犯。
叶尘被这股气息所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怀里布袋中的小白狐更是将脑袋深深埋了进去,瑟瑟发抖,显然对这种高等阶、纯粹冰属性能量的环境感到本能的畏惧。
呈现在叶尘眼前的,是一片广阔得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广场。
广场地面完全由一种不知名的纯白色玉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湛蓝无垠的天空和悠悠飘过的白云。
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盘旋呼啸,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显得此地空旷、孤寂而威严。
广场的正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仿佛连接天地的巨大冰门。
冰门高达百丈,宽亦有数十丈,完全由晶莹剔透、散发着森森寒气的万年玄冰雕琢而成,门楣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古朴苍劲、蕴含着玄奥道韵的大字——
冰玄宫!
仅仅是这三个字,就仿佛蕴含着某种莫大的威能,让叶尘看上一眼,便觉得心神摇曳,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一般。
他连忙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冰门两侧,如同两尊冰雪巨人般,矗立着两排手持冰晶长戟、身着银白色铠甲、面无表情的守卫。
这些守卫并非活人,而是某种……傀儡?
或者说是道法造物?
他们身上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气息,每一尊都仿佛拥有轻易碾压叶尘的力量。
叶尘站在凌清寒身边,在这片宏伟壮丽、却又冰冷孤寂的仙家圣地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同时也感到一阵阵的不安和忐忑。
这里,就是他未来生活的地方?
一个与落霞村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世界。
“走吧。”
凌清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甚至对叶尘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懒得多看一眼。
她迈开脚步,向着冰门走去。
叶尘连忙抱紧怀里的布袋,亦步亦趋地跟上。
当他们靠近冰门时,那两排如同冰雕般的守卫齐齐转动头部,空洞的眼眶中射出两道森冷的寒光,锁定在叶尘身上。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将叶尘笼罩!
叶尘吓得浑身一僵,差点瘫软在地。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把冰刀抵住了喉咙,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被撕成碎片!
“哼!”
凌清寒似乎有些不悦,冷哼一声。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浩瀚的冰寒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将那些守卫散发出的杀意冲散。
那些冰晶守卫似乎也认出了凌清寒,齐齐收敛了杀意,低下头颅,发出整齐划一的、如同冰块摩擦般的声响,像是在行礼。
叶尘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凌清寒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女魔头……好像真的很罩得住啊!
穿过巨大的冰门,门后的景象更是让叶尘大开眼界。
并非想象中的宫殿内部,而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冰晶大道,如同玉带般蜿蜒向上,通往云雾缭绕的深处。
大道两侧,是一座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造型各异的冰峰、冰殿、冰塔……彼此之间有虹桥相连,飞瀑流泉(当然,是冰的)点缀其间,仙鹤灵鹿在云雾中时隐时现,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身着各色服饰的弟子,或御风而行,或脚踏冰莲,在各个悬浮的岛屿和宫殿间穿梭,宛如一幅活生生的仙界画卷。
这里的灵气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化成了实质般的薄雾,缭绕在空气中。
叶尘只是呼吸了几口,就感觉神清气爽,之前被凌清寒眼神震伤的内腑,似乎都舒服了不少。
“乖乖……这地方……也太夸张了吧?”
叶尘看得眼花缭乱,感觉自己的想象力都有些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几个恰好从旁边一座悬浮冰殿中飞出的年轻弟子,注意到了凌清寒和她身后的叶尘。
那些弟子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约莫十七八岁到二十出头的样子,男的俊朗,女的俏丽,皆是气质不凡,身上穿着统一的淡蓝色道袍,胸口绣着冰晶雪花的图案,显然是冰玄宫的正式弟子。
他们原本正有说有笑,但在看到凌清寒的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恭敬和……深深的畏惧。
“弟……弟子拜见宫主!”
几人连忙从飞行的法器上落下,恭恭敬敬地站在冰晶大道一侧,对着凌清寒躬身行礼,头都不敢抬。
宫主?
叶尘心中一动。
原来这女魔头是这冰玄宫的宫主?
难怪这么牛气冲天!
凌清寒对这些弟子的行礼视若无睹,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直到凌清寒的身影走远了一些,那几个弟子才敢直起身来,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以及……浓浓的疑惑。
“嘶……刚才……宫主身边是不是跟了个人?”
一个圆脸的女弟子压低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好像是……一个少年?穿着……凡人的衣服?”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弟子皱着眉头回忆道。
“没错!我也看到了!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上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宫主怎么会带一个凡人来我们冰玄宫?而且还走在她后面?”
第三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弟子也凑了过来,满脸好奇。
“难道……是宫主新收的杂役弟子?”
圆脸女弟子猜测道。
“不可能!”
高挑男弟子立刻反驳,“我们冰玄宫何等地位?就算收杂役,也是从那些依附我们宫门的修仙家族里挑选资质尚可的子弟,怎么可能收一个看起来毫无根基的凡人小子?”
“那……那是怎么回事?宫主她老人家……可是数百年没收过徒弟了啊!”
“谁知道呢……宫主的心思,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
几人议论纷纷,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远处那位宫主听到。
他们看向叶尘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不解,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能被宫主亲自带入山门,哪怕只是个杂役,那也是天大的机缘了!
叶尘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议论的焦点。
他此刻正努力跟上凌清寒的步伐,同时还要分心去观察周围这如同梦幻般的环境。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好几拨冰玄宫的弟子。
无一例外,所有人在见到凌清寒时,都表现出了极度的敬畏,纷纷避让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看向叶尘的目光,则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探究、轻蔑……
叶尘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土鳖。
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以及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让他显得异常扎眼。
“师父,”叶尘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声问道,“您……您是这儿的老大啊?”
凌清寒脚步一顿,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叶尘立刻缩了缩脖子,讪笑道:“弟子的意思是……您是这冰玄宫的宫主?”
“有何问题?”
凌清寒反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没……没问题!”
叶尘连忙摆手,“就是……有点惊讶。您这么年轻……呃,不是,是您看起来这么年轻,就当上宫主了,真厉害!”
他试图拍个马屁。
然而,凌清寒显然不吃这一套,只是淡淡道:“修行界,达者为先,与年龄无关。”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
叶尘撇了撇嘴,心里嘀咕:切,装什么深沉。
他们沿着冰晶大道一路向上,穿过层层云雾,最终来到了一座格外宏伟、也更加孤高的悬浮冰峰之前。
这座冰峰是整个冰玄宫建筑群中最高、最大的一座,峰顶直插云霄,被浓郁的冰蓝色光晕笼罩,散发出的寒意和灵气也远超其他地方。
冰峰之上,矗立着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冰晶宫殿,宛如冰雪女神的居所,神圣而不可侵犯。
“此乃‘玄冰峰’,本座的居所,也是冰玄宫的核心禁地。”
凌清寒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冰峰说道,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威严?
叶尘抬头仰望着那座如同神迹般的冰峰和宫殿,再次被深深震撼。
和这里比起来,落霞村简直就是个蚂蚁窝。
“以后,你就住在此峰半山腰的‘听雪小筑’。”
凌清寒说着,玉指轻轻一点。
只见一道冰蓝色的流光从她指尖射出,飞向玄冰峰半山腰处一个被云雾环绕、看起来颇为雅致的独立小院。
流光没入院门,院门上的冰晶符文闪烁了一下,似乎被激活了某种禁制。
“那里设有时令阵法,温度适宜,灵气充裕,也无人打扰,适合你初期修行。”
凌清寒解释道,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
“你的身份令牌和入门弟子服饰,稍后会有人送去。”
“哦……好。”
叶尘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听雪小筑?
听起来倒是不错,还独立小院?
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点?
难道这女魔头良心发现了?
还是……有什么阴谋?
比如,方便监视我胸口的石头?
“这是《冰玄宫入门心法》和《大玄界地理总志》,三日内看完,记熟。”
“三日后,本座会亲自考较。”
凌清寒又凭空取出两本厚厚的、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册,扔给叶尘。
叶尘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觉得入手冰凉,但并不刺骨,反而有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玉册封面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分别刻着书名。
“《冰玄宫入门心法》……《大玄界地理总志》……”
叶尘看着这两本“巨着”,感觉头都大了。
三日内看完记熟?
还要考较?
这简直比张大爷让他背药方还难啊!
“师父,”叶尘苦着脸道,“弟子……大字不识几个……”
他这是实话。
在落霞村,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机会读书识字?
他认识的几个字,还是跟张大爷学药材名称时顺便认的,勉强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字据,看书?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凌清寒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冷冷道:“玉册之中,自有神念传承之法。你只需将神识沉入其中,便可知晓内容。”
“神念传承?神识?”
叶尘听得一头雾水。
“这些基础,入门心法中自有解释。”
凌清寒显然没有耐心跟他多做解释,“记住,三日时间。若无法完成,后果自负。”
那“后果自负”四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叶尘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搞砸了,这位便宜师父绝对有上百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是……是!弟子一定努力!”
叶尘连忙立正站好,大声保证道。
“嗯。”
凌清寒似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你怀中那只灵狐,体内寒毒未清,不宜离开玄冰峰范围。让它暂时跟着你,待在本座身边,灵气过于精纯,反倒对它恢复不利。”
叶尘闻言,心中一动。
这女魔头居然还关心小白狐的伤势?
难道……她也不是那么冷血?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估计还是因为小白狐对她“修行有益”,怕它死了吧。
“是,弟子知道了。”
叶尘应道。
“去吧。”
凌清寒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呃……师父,那‘听雪小筑’……弟子不认路啊。”
叶尘看着眼前这片云山雾罩、到处都是悬浮岛屿的陌生环境,有点犯难。
凌清寒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他很麻烦。
她玉指再次一点,一道柔和的冰蓝色光华落在叶尘身上。
“此乃引路灵光,跟着它走便是。”
说完,她不再看叶尘一眼,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向了玄冰峰顶那座宏伟的宫殿,消失在云雾之中。
原地只剩下叶尘,以及他身上那道如同萤火虫般、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引路灵光。
“这就……走了?”
叶尘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感觉有些不真实。
自己就这么被扔在这儿了?
一个举目无亲、实力低微(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实力)的菜鸟,就这么被扔在了一个规矩森严、强者如云、还冷得要命的仙家门派里?
叶尘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和茫然。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布袋中探出脑袋、同样一脸茫然的小白狐,苦笑一声:“看来,以后咱们俩要相依为命了。”
小白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是在安慰他。
“嘿,没事!”
叶尘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振作起来,“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个冰宫吗?小爷我连女魔头师父都拜了,还怕这个?走!去看看咱们的新家!”
他调整了一下心态,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
跟着那道柔和的引路灵光,叶尘踏上了通往玄冰峰半山腰的冰晶小径。
小径蜿蜒曲折,两侧是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冰崖,崖壁上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散发着寒气的冰蓝色植物。
偶尔有几只通体雪白的灵鸟从头顶飞过,发出清脆的鸣叫。
这里的灵气比山门处更加浓郁,叶尘只是走在路上,就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虽然周围环境冷得要命),仿佛有无数细微的能量粒子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体里钻。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也有些……胀痛?
叶尘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很久没有进水的海绵,突然被扔进了大海里,拼命吸收着水分,却因为吸收太快而有些承受不住。
“这就是灵气吗?”
叶尘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中充满了新奇。
他想起了张大爷给他的那本《引气诀》,似乎就是教人如何吸收和炼化这种天地间的能量。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引路灵光终于在一座掩映在冰松翠柏(当然,也是冰蓝色的)之间的独立小院前停了下来。
小院不大,院墙由洁白的冰玉砌成,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院门是两扇古朴的冰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刻着三个娟秀的小字——听雪小筑。
整个小院看起来清幽雅致,与周围那些宏伟的宫殿相比,显得格外低调,但细看之下,无论是材质还是布局,都透着一股不凡。
“就是这里了?”
叶尘打量着小院,感觉还不错。
至少,比他落霞村那个破屋子(改造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引路灵光在院门前闪烁了一下,然后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了。
叶尘伸手推开院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院子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洁白柔软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院子中央有一株造型奇特的冰梅树,此刻并未开花,枝干虬劲有力,挂满了晶莹的冰棱。
角落里还有一小片被阵法保护起来的空地,似乎是用来种植灵草的药圃,但现在空空如也。
院子正对着的是一栋两层高的精致小楼,同样由冰玉和冰木建造而成,屋檐下挂着几个小巧的冰晶风铃,随着寒风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叶尘走进小楼。
一楼似乎是待客和起居的地方,陈设简单却雅致。
一张冰玉桌,几把冰木椅,墙角有一个书架,上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