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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闻之急忙过来查看。
既然被拆穿,李秉藏倒是不慌不忙“李某虽然曾是夏国的王,但是现在确为宋国俘虏。也是为宋国的景色所吸引,所以才央求晏将军带我出来呼吸一下这中原的空气。决然不会逃跑,更不会让晏将军为难。”
苏轼走到跟前看到着宋人装束的李秉藏却大笑起来“诸位莫怕。这位果真是青山王也。真是人不可刮目,否则就是另一个人了。今此观之,其真乃与我宋人无异也。”
张耒道“苏翁小心,此人确曾是杀人如麻的西夏王族,吾等切不可掉以轻心!”
苏轼道“唉!吾等都一把年纪的人,这种事情心胸要放的开,你们没有听他说不会跑吗?”
晁补之道“言语之事,都在嘴上,岂能当真!”
苏轼却道“苏轼一生游历天下,见人百千,还未与西夏的王把酒言欢,今日不如就此机会,邀王痛饮,如何哉?”此话呀!苏轼问众人,也问李秉藏。
李秉藏自然十分欣喜,苏轼之名在夏国也是如雷贯耳,而且今日在场各位,哪一个不是人间灵杰也,若能把酒畅饮,便更是人间幸事,试问西夏有哪个王能与中原众儒痛饮?有这种待遇,李秉藏所得可谓是人间独此一份也,于是欣然答应。
李秉藏先行起身往苏轼的大桌走去,留下的晏秋和王贺之在这一桌不知所措。二人见状不得不也跟了上去。
这样苏轼的大桌就显得略微有点局促。看这些人到底都是何人:苏轼、苏辙、晁补之、秦观、张耒、李格非、黄庭坚、李禧、董荣、王贺之、晏秋和青山王李秉藏也。
过不多时,酒菜已上,苏轼先言“诸位,吾等把酒论政多时,却从来没有和异国之宾相论,今日恰巧西夏国青山王到访汴京,实在千载难逢,吾等倒是非常想知道西夏国的王能带给我们带来何种新颖的论策。”
苏轼所言也是极为客气,俨然将本为俘虏的李秉藏作为座上宾对待,听的李秉藏面红耳赤矣,但是作为王其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话却没有半分怯场“承蒙苏子抬爱,我这个大宋的罪人能在宋国内结识名满天下的大宋仕子,而且还一次性结识那么多,实在是皇天不负我也。”李秉藏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吾少年时,便听的汉家老师教授宋乃天子之国,物产丰盈,人貌纯良,山水别致,星月清霁,实乃人间佳境。今日见之诸位,果然是不妨旧言。苏子及苏子门生皆为仁义豁达之士,不因李某身世而讽,也不因李某才浅而拒,实在是兼收并蓄之典范。难怪宋地有兼容并包的美名。”
苏轼言“青山王过誉也,宋之所以能成为文人墨客集散之地,无非是对文人极大的容忍与信任。家国天下,文乃第一,武乃第二。首先是文治,不通才应以武力镇之。宋夏两国,同存天地百年,本应是兄弟之邦,却多为兵戎相见,实在有违文治,所以今将青山王请到汴京,无非是想探讨立文治世之道,以安今世。”
李秉藏感慨无限,自己明明是被俘之人,却被苏轼说成是请到汴京之人,还是诸位大家的座上宾,无论是官场套话,还是酒前司语,都皆让人如沐春风,李秉藏内心感慨之,“这宋国汴京城果然是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啊!”
黄庭坚道“青山王入的汴京多日,可对汴京城的风土人情作何了解?”
李秉藏回应道“今日乃是吾第一次在汴京城游玩,此地与兴庆府相比,真乃是天上人间。你且道兴庆府依山而建,远山茫茫,夕阳无限时,正是渺远与晕红相映,唯有高歌才远扬于山林宫楼之间,再看那大夏国的市井,行人寥寥,商贾寥寥,一派空旷之境,毫无人气可言,不似汴京城这等熙熙攘攘。且看那城中碧瓦朱楞,亭台翠楼,都皆是工匠的一番心思,再看看诸位,一个个文采斐然,有诗作画作传于世间。中原文化渊源流长,诸位才情更是熠熠生张,都皆是文脉的传承,文字的绽放,我西夏人自然没有此等能力,只能任前人之结果在烟波浩渺的尘世间慢慢消逝。”
黄庭坚又道“既然你等这么喜欢这中原文化,为何要侵我宋境,杀我臣民呢?岂不是毁之半绪,何能囊括之?”
李秉藏回应道“大夏国天子和王族子弟从少时即以东出中原为己任,学汉字,习汉文都是吾等的必修课,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入主中原。今日观之,此乃是我辈人生中的最大笑话,拥有着汴京繁华并一定要占领它,只要身处其中即可,吾今日便是身处于其中。”
晁补之道“你可知道汝曾为西夏的青山王,手上沾满了多少宋人的鲜血,你是如何才能坦然的置身处于汴京城之中的?”
这个问题非常尖锐,李秉藏却如此作答“前生所致,前世所为,吾等半生戎马皆为赴前人雄志,然而到头来却发现身前身后之薄名不过是一场云烟。宋人之血为我所流,若是想索命,尽可过来,吾等没有半点怨言,毕竟败军之将能成为诸位座上宾已然是吾之荣焉,何必再惋惜这三尺之躯。至于坦然,从何言之,这也许就是宋人和夏人的区别,宋人惜命,人人皆贵;夏人不惜命,人人皆轻,王公贵胄哪会在乎人间生死,吾亦是如此,现在既失王命,就也如世间蝼蚁,命不值三分。”
张耒冷笑道“王公贵胄为何不在乎他人性命,这与禽兽何异?”
苏轼急忙阻止张耒言语“唉!文潜莫要多言,今日青山王乃是吾等上宾,何必一一审问之,搞得此局如大理寺断案一般。”
李秉藏急言“莫妨,今日论政,可论天地万物,百无禁忌,也正好让我对前生作一个了结。”
张耒用眼神示意苏轼,然后又接着问曰“宋人言,众生万物皆是平等,官家亦是取消了前朝的天子之说,民可反对官,臣可反对君,这是宋人之利,可是夏人还是沿用前唐旧例,视百姓如草芥,善征伐于天地,此种愚弄苍生之策是否符合夏人福祉?”
李秉藏回曰“夏人本居天山与大漠之间,黄沙漫天,水草不足,只能逐水草而居,春时修整,夏时西去,秋时放牧,冬时就得归来(回兴庆府),否则就会饿死在山间水侧,牛羊之肉搁不过三月,不似宋之舂米,荞麦可存数年。饿了就要掠食,渴了就要抢水源,与其抢自己的,不如抢宋人的。此既可解决温饱,又可激夏人志气,何乐而不为呢!究其原因,乃是天命所致,宋人得地便宜而夏人获地蛮荒,并非夏人生来善于征伐。至于唐例,我夏人本就是前唐靖难军,奉唐所宗,自然要依唐例。所以夏人之福祉乃是吃饱不饿,而宋人之福祉早已经逾越此阶层也,宋人便更关心诗词歌赋,华服彩章。这是夏人所望尘莫及的。”
苏辙道“世间物资分布本就有高低不同,如果因为获取的少,就行劫掠,确实有违天理,尘世难容。”
李秉藏道“茫茫大漠之上,哪里有天理可言,存活才是王道!吾曾三更起,打造兵器,修炼武功,就是为了能习得非凡的本领,在劫掠中能抢的头功。西夏的王虽然是王,但是如果身处于无人之境中,也需要与普通人兽争食,没有人会因为谁是王就把自己生存的机会留给他,所以征伐砍杀才是硬道理!”
苏轼问曰“西夏之境,黄沙漫天,黄沙之下,寸草不生,这是天下共知的事实,难道西夏国主没有意愿改变此状,让沙漠变成绿洲,引天山之水灌之。养民于此,民若定,则天必怜之,此乃瓜果粥熟之计,可安天下。谁人愿意天涯漂泊,持枪抢掠别人,过着土匪流氓般的生活呢?”
李秉藏道“苏子之言,过于轻藐,养民之策在于使民生,引水之举却使民死。天山之水不足以供养西夏之境,往往没有流到沙洲,即以干涸。如今生计更为惨烈,玉门关外更乃有回鹘人把守,我大夏国更难深入天山引水。我大夏国倒是也有与宋国同样丰饶的地方,即是宋之所谓的灵州(西平府),那里的人过的乃是春耕秋收,夏锄冬休的生活。”
张耒冷笑的回应道“青山王莫要将灵州加盖西夏王策,灵州之境乃至长城之内都皆是宋土,中原之地本应以长城为界,自古使然。”
李秉藏也大笑道“兄台之论过矣,若以长城为界,我兴庆府都皆乃是中原之地,若此将我大夏国存于何地?我大夏国本就是中原政权,只是吾主深入西域,为中原守住了万里河山,长城本应该是吾国的内城。”
苏轼也哈哈大笑,为了缓和张耒与李秉藏剑拔弩张的气氛道“一直以来,宋夏之纷争不断,宋人皆以为西夏国人善战,是继承了胡人的习性,从来无人把西夏人当作中原人,此乃是一误解也。”
黄庭坚道“苏翁莫要乱盖,如果西夏国为中原政权,那么一个中原将有两个政权,那岂不是更加你死我活的征战。”
苏轼道“中原之地,有几个政权并非吾等能左右,皆是主上所定,想当年大宋之力乃是区区陈州之地,能博得这万里江山已是不易,再去取西夏,辽国之土,恐难续也,钱粮,辎重,兵马等的筹措都将使大宋国顷刻崩塌,故而只能留这四域皆是敌手的大宋。”
李秉藏似乎能听出苏轼的几分憾意,遂也不满言道“以宋人之主意,自然也想复盛唐之荣光,然而取之天下,必以实力说话,百年之前夏宋,辽宋,谁之强,谁之弱一目了然,若非宋国以怀柔之策,或许夏国,辽国乃也会驱兵南下,中原之地归属,尚难定论。”李秉藏之言有几分挑衅之意啊!大概是其骨子里还留存的血性吧!
李格非不满道“青山王所言乃为谬谈,当年天下,以宋为最强,兵马乃是赫赫有名的陈州铁骑,横扫万里江山,西夏,辽国都皆是偏安一隅的前唐旧邦,兵马虽强,但是粮草不济,每每入境之后,就已经水土不服,最后还不是悄悄的退出中原。中原之地还是要以中原之法治之,汝等之策并不能统领中原之人,强权只能维系一时,抢劫必遭民反,若百姓同仇敌忾,汝等未必能全身而退。而当退时,劫掠金银物资即已耗损大半,兵马是伤损巨万,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输赢尚难定也!”
李秉藏微微一笑,似带几分蔑视“兄台所言也是(对的),此正是所谓的立国之策,若想成就一番霸业,必然需要裁撤所有掣肘,宋书有言‘秦东出六国,则六国和;秦安居关中,则六国乱’盖因势攻者谁也,宋攻夏,则夏辽和;夏攻宋,则宋辽和;辽则亦然,此乃所谓的立国之策。夏、辽、宋总归是三国鼎立之势,灭一国则必有另一国危矣!诸方岂能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