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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光下,陈光阳一手紧紧搂着媳妇沈知霜。
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一家子的脚步声和陈光阳低沉却带着劫后余生暖意的声音。
“都跟紧点,别摔了。大龙,看好弟弟妹妹。”
陈光阳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那份属于父亲的沉稳和力量感已经回来了。
“爹,放心!我看着呢!”大龙立刻挺起小胸脯,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角落,仿佛每个柴火垛后面都藏着坏蛋。
刚才那股凶狠劲儿还没完全褪去,转化成了一种保护家人的责任感。
“爹,爹!我尿性不?我那一掏,嘿!那老登当时就麻爪了!吓得刀都掉啦!”
二虎屁颠屁颠地跟在一边,小嘴儿叭叭地又开始邀功,兴奋得小脸通红,完全忘了刚才的凶险。
回到了家里面的时候,沈知霜看了看三个小崽子。
“快去洗把脸,都成小花猫了。”
沈知霜看着三小只脸上的灰土和汗渍,心疼又后怕。
“妈,你先坐下歇着!”大龙很懂事,立刻跑去灶房打水。
然而,树杈子上捆着的刘大愣,可没有这份安稳。
靠山屯的老少爷们儿没散干净。
王大拐带着三狗子、二埋汰和七八个壮实后生,打着“看守破坏分子的战利品、保护集体财产胜利果实”的旗号。
实则为了“解恨”,围着那棵歪脖子树蹲了一圈。
刘大愣被捆得像个待宰的猪崽,粗糙的麻绳勒进肉里,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但比肉疼更难受的,是周围那些刀子似的眼神和毫不掩饰的鄙夷唾骂。
“杂草的,刘大愣你他妈真是出息啊!跑我们靠山屯来撒野?还劫持妇女?你咋不去劫持你姥姥呢?”三狗子叼着根草棍,时不时就踹他一脚。
“就是!嫂子多好的人!还怀着娃呢!你个瘪犊子也下得去手?”
二埋汰更损,不知从哪儿摸出几根干草,往刘大愣鼻孔里捅。
“哭!接着哭!刚才那股疯劲儿呢?呸!孬种!”
“哎呦…哎呦…埋汰哥…狗子哥…行行好…饶了我吧…我真知道错了…”
刘大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裤裆湿了又干,骚臭味混着血腥味,熏得人直皱眉。
他想求饶,可刚一张嘴,嘴里就被三狗子塞了一把袜子,臭得他直翻白眼。
“饶你?等着公安来饶你吧!”
王大拐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里眼神像老鹰,“敢动我们屯的媳妇,还是光阳家的,你小子算是活到头了!等着吃枪子儿吧你!”
这话一半是吓唬,一半也是真担心。
王大拐人老成精,他看得出来,屯子里这帮年轻后生,尤其是跟陈光阳交好的三狗子他们,眼珠子都红了。
刚才要不是陈光阳最后关头松了手,又果断下了捆人的命令,刘大愣当场就能被愤怒的屯民给活撕了!
现在捆这儿,看着是安全,可万一谁压不住火,半夜黑灯瞎火的“失手”给他弄个好歹,那有理也变没理了。
陈光阳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局面,不能毁在这帮愣头青手里。
想到这,王大拐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三狗子,二埋汰,你们几个精神点,轮班看着他!记住喽,人是捆着等公安的,一根汗毛都不许再动!谁要是手痒痒,别怪我老头子翻脸不认人!”
他眼神严厉地扫过一圈,“光阳好不容易压住火,把人囫囵个儿交给我们看着,那是信得过咱们!别给靠山屯爷们儿丢脸,也别给光阳添堵!”
这番话起了作用。三狗子等人虽然还是气呼呼地瞪着刘大愣。
但都收起了手里的“家伙”,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王叔!”
王大拐还是不放心,又叫过来一个腿脚利索的后生:“铁蛋,你跑趟腿,去公社派出所!
就说咱屯抓住个破坏大棚、持刀劫持妇女的现行犯!让他们赶紧来人提溜走!他妈了个巴子的,这瘟神留在屯里,就是个雷!保不齐啥时候炸了!”
“好嘞,王叔!我这就去!”铁蛋应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公社方向跑去。
王大拐看着铁蛋消失在夜色里,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树上死狗一样的刘大愣,心里明镜似的。
靠山屯的怒火压得住,可这风声传出去,刘家屯的人能善罢甘休?
刘大愣再不是东西,那也是他们刘家的人。
明天天亮,准得有说道!光阳家,怕是不能消停……
果然,铁蛋前脚刚走不到一个小时,乡里公社派出所两个穿着绿色制服、披着军大衣的公安就骑着自行车,悄没声地来了。
带队的是个老公安,姓赵,一来就看到了树底下那阵仗。
七八个后生围着一个捆得跟粽子似的人,个个跟斗鸡似的。
老赵经验丰富,一看这情形心里就咯噔一下:群情激愤啊!再晚点,这人犯指不定是死是活呢!
王大拐赶紧上前递烟,把事情前因后果,尤其是刘大愣持刀劫持怀孕妇女、意图不轨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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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听得眉头紧锁,尤其听到人质刚脱险,还是个孕妇时,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走到树下,用手电筒照着刘大愣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涕泪横流的脸,又闻到他身上的骚臭味,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刘大愣?刘家屯的?”老赵声音威严。
“是…是…公安同志…救救我…”刘大愣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救你?等着法律制裁你吧!”
老赵冷哼一声,对手下挥挥手,“带走!赶紧的!铐结实点!”
他真怕动作慢了,旁边那些眼睛喷火的后生扑上来。
三狗子他们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轻重,看着公安麻利地把刘大愣从树上解下来,铐上双手,像拖死狗一样架上了自行车后座。
“王叔,这…”三狗子看向王大拐。
“别愣着了,帮把手!”王大拐招呼一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公安带走,省心了!他凑近老赵,压低声音:“赵同志,这人犯一路您多费心,我们屯里人实在是…太恨了,您理解…”
说着,不动声色地塞过去一小包自家产的烟叶子。
老赵心领神会地捏了捏,点点头:“放心,破坏集体生产,持刀劫持,还涉及强奸未遂,够他受的!你们屯里人见义勇为,保护了妇女同志,做得对!”
而且,这是陈顾问的仇人,他能不知道咋回事儿?
他这话声音不小,既是说给王大拐听,也是说给围观的靠山屯人听,算是定了个性。
看着公安两人骑着车,中间夹着蔫头耷脑的刘大愣,歪歪扭扭地消失在通往公社的土路上,王大拐这才彻底放下心,招呼大家伙:“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大半宿,靠山屯总算恢复了宁静。
…………
第二天早上。
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
陈光阳家的烟囱刚冒出袅袅炊烟,一家子正在屋里就着稀粥啃昨晚剩下的贴饼子。
三小只精神头恢复了不少,尤其是二虎,一边啃饼子一边还在那比划:
“…我掏裆!大哥开瓢儿!老妹儿嗖嗖嗖扎成刺猬!银翼!”
逗得沈知霜都笑个不停。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砰砰砰”急促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还夹杂着哭嚎。
“光阳!光阳兄弟!开门啊光阳兄弟!”
“陈家大兄弟!开开门吧!我们给你磕头啦!”
“光阳哥!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们大愣一条生路吧!”
陈光阳眉头一皱,放下筷子。
沈知霜皱起眉头,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三小只也立刻安静下来,大龙警惕地看向窗外,二虎手里的饼子都忘了啃。
“是刘家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