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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琉璃瓦檐角的睚眦兽首，安陵容跪在养心殿冰凉的青砖上，指尖触到袖中半枚九转还魂丹的棱角。
皇帝将奏折重重砸在她眼前，泛黄的宣纸上赫然盖着辽东都护府的朱砂印，指控安陵氏私贩军械给暹罗叛军。
"你父亲在宁古塔戍边二十年，竟敢用军功换通敌之便？"皇帝攥着翡翠佛珠的手指发白，案头《心经》上暗藏的辽东舆图早被揭去，空余几滴干涸的朱砂。
安陵容抬首时额角抵上奏折边缘，嗅到纸上残留的孔雀胆苦味："臣妾斗胆求十日之期，若查不出这奏章里三处破绽，甘愿自请幽闭冷宫。"她将染血的腕子按在"暹罗密使"四字上，昨日割破的伤口渗出点点猩红，正巧浸透落款处伪造的狼头徽记。
更漏声里，宝鹃捧着鎏金铜盆的手微微发颤。
安陵容浸在硫磺温泉中，看水中倒映的浴火凤凰纹身正褪成青黑色。"去把去年罗刹国进贡的雪貂裘取来。"她突然攥住漂浮的药渣，那些本该产自暹罗的断肠草根须里，混着半片辽东特有的紫椴树皮。
三更梆子响过，安陵容裹着黑貂裘闪进尚宫局密室。
黄铜灯树照亮满墙舆图，她指尖划过标注暹罗商道的金线，突然停在辽东与高丽交界处——那里新添的墨迹未干，与华相国寿辰时收到的百骏图题跋笔锋如出一辙。
"娘娘，五毒门的信枭到了。"宝鹊捧着漆盒跪在阴影里，盒中蜷缩的灰隼脚踝系着孔雀蓝丝绦。
安陵容将半颗九转还魂丹碾碎混入鸽食，看那猛禽啄食后突然振翅，朝着皇城东南角的华府方向疾飞而去。
暴雨第七日，安陵容扮作采办宫女混出神武门。
城南赌坊地下酒窖里，五毒门主捏着淬毒匕首冷笑："贵妃娘娘可知江湖规矩？"她掀开斗篷露出肩头浴火凤凰，金线在硫磺灯下泛着诡异蓝光："本宫能解暹罗狼头刺青之毒，自然也能让辽东紫椴树汁变成穿肠毒药。"
子时二刻，安陵容握着染血的契书走出赌坊。
暴雨冲刷着羊皮纸上鲜红指印，那些江湖人招供的"暹罗密使"，实则是华相国圈养的辽东死士。
她将契书塞进青铜睚眦兽首的中空獠牙，突然听见宫墙内传来三声熟悉的云板响——这是皇帝给她的最后通牒。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安陵容跪呈证物时瞥见御案上的暹罗贡刀。
刀鞘镶嵌的孔雀石与她袖中丝绦同色，而皇帝抚着《心经》封皮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暗格里露出的半幅辽东布防图。
"这些江湖人的供词..."皇帝突然剧烈咳嗽，安陵容看见他袖口渗出的黑血正缓缓爬上奏折，与伪造的朱砂印渐渐融为一体。
她藏在裙裾中的手捏紧了半枚九转还魂丹，殿外惊雷炸响的刹那，华府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鹰唳。
暴雨在铜雀铃的震颤中突然停歇，安陵容的裙裾扫过养心殿金砖上蜿蜒的血迹。
她将染血的契书铺展在御案，硫磺灯下"暹罗密使"四字突然浮现出五毒门特有的蛇形暗纹。
"臣妾斗胆请诸位大人共赏奇观。"安陵容指尖轻弹鎏金香炉，硫磺烟雾裹着孔雀蓝丝绦在契书上蒸腾。
华相国腰间玉带扣突然发出细碎蜂鸣，那些伪造的狼头徽记竟在烟雾中化作千百只紫翅毒蜂。
刑部尚书突然惊呼："这墨迹遇硫显影的技法，分明是辽东军报专用的..."话音未落，安陵容已掀开黄梨木匣，露出里面沾着紫椴树汁的百骏图摹本。
华相国寿辰时赠予各府的临摹画卷，此刻与契书上的笔迹严丝合缝。
"相国大人可识得这个？"安陵容从青铜睚眦口中取出血契，辽东死士的掌纹在琉璃灯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她突然扯开左肩衣襟，浴火凤凰纹身在硫磺光中褪成墨色，"前日五毒门主用辽东毒针刺我时，这纹身吸尽了紫椴树毒。"
皇帝手中的翡翠佛珠突然崩断，滚落的珠子在契书"暹罗"二字上撞出细小裂纹。
安陵容拾起沾血的佛珠，对着烛光映出其中暗藏的孔雀石粉末："陛下可记得上月暹罗贡刀入宫时，相国特意请波斯匠人重镶刀鞘？"
华相国踉跄后退撞翻青铜鹤灯，灯油泼在御案《心经》上，露出夹层里真正的辽东布防图。
安陵容将半枚九转还魂丹投入燃烧的灯油，紫烟升腾间，那些标注暹罗商道的金线竟与布防图上的暗道完全重合。
"好个一箭三雕的毒计！"皇帝震怒挥袖，十二道云板在暴雨初歇的皇城次第炸响，"私改军报构陷宫妃，勾结外邦倒卖军械，假借寿宴传递布防图——华氏九族，当诛！"
安陵容跪接圣旨时，瞥见华相国朝靴内侧露出的半截孔雀蓝丝绦。
那与她袖中密藏的丝线同出一源，正是三日前潜入尚宫局密室时，从新制的嫔妃朝服上悄悄剪下的。
三日后，安陵容立在御花园新辟的硫磺泉边。
泉水倒映着皇帝亲赐的九尾凤钗，远处慎刑司飘来的焦糊味里，隐约夹杂着辽东死士惯用的马鞍草气息。
宝鹃捧着尚宫局新呈的夏装欲言又止，那些锦缎暗纹里竟掺着暹罗特有的金蛛丝。
"娘娘，华府抄出的百骏图真迹送到了。"宝鹊的声音在白玉廊柱间激起回音。
安陵容抚过画卷上辽东特有的紫貂毫笔触，突然在题跋处摸到细微凸起——那里用高丽秘法封存着半枚孔雀石印，与皇帝新宠的西域美人额间花钿如出一辙。
夜风掠过新栽的紫椴树苗，安陵容腕间翡翠镯突然撞出清越声响。
她望着东南角新亮的宫灯，那是皇帝为抚慰她特设的观星台。
硫磺泉蒸腾的雾气中，似乎有黑影掠过尚未拆除的刑架，将半截孔雀蓝丝绦系在了新晋宝林的门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