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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安陵容脖颈间沁出细汗。
那枚悬在梁上的冰片折射着烛火,在铜镜里映出斑驳的光晕,像极了前世毒酒入喉时碎裂的琉璃盏。
"小主当心!"月白突然将妆奁掷向铜镜,冰片应声坠入青砖缝中。
安陵容攥紧手中浸透朱砂的帕子,忽见帕角洇出暗红纹路——是钦天监用来画星图的茜草汁,遇朱砂竟显出一串生辰八字。
"子时三刻,带人去冷宫废井。"她将帕子贴近烛火,字迹在焦香中愈发清晰,"宝鹃,取那套洒金笺来。"
更漏声里,安陵容伏案临摹年世兰的簪花小楷。
前世在翊坤宫当人偶的日子,她曾替那位跋扈的华妃抄过无数佛经。
当最后一笔"贞"字落在信笺落款处,窗外飘进几片细雪,落在墨迹未干的"静嫔与侍卫私通"几个字上。
三日后雪霁,安陵容裹着狐裘立在梅林。
枝头残雪簌簌落在织金斗篷上,她望着远处匆匆行来的绘春,故意将手炉摔在结了薄冰的井台上。
"安嫔娘娘万福。"绘春行礼时,腰间荷包不慎勾住梅枝,露出半截青玉竹节簪——正是静嫔册封礼上遗失的御赐之物。
安陵容俯身拾簪的刹那,嗅到簪头若有似无的苏合香气。
前世太后病重时,这味安神香曾让整个寿康宫的人昏睡整日。
她指尖轻颤,想起昨夜慎刑司报来的消息:芸香咽气前,指甲缝里嵌着同样的香料碎屑。
"绘春姑娘的簪子倒是别致。"她笑着将簪子递还,袖中金镶玉护甲悄悄刮下些许香粉,"听闻冷宫西墙的梅花开得最好?"
月白在暮色中抖落斗篷上的雪粒子时,安陵容正在煮茶。
松针雪水在越窑青瓷里翻滚,她将藏着香粉的绢帕浸入水中,看着墨色涟漪渐渐聚成个模糊的"静"字。
"冷宫废井里捞上来个樟木匣子。"月白压低声音,"绘春往里面塞了件染血的侍卫服,还有......"她突然噤声,从怀里掏出半片烧焦的洒金笺,正是安陵容那夜仿造的书信。
安陵容将残笺凑近烛火,焦痕恰好遮住"静嫔"二字,倒像是直指景仁宫。
她忽然轻笑出声,从妆奁暗格取出真正的证物——绘春与静嫔往来的密信,每封落款都画着并蒂莲,花蕊处却用茜草汁写着不同的八字。
"该请温太医来请平安脉了。"她将残笺投入炭盆,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窗外传来宫人惊慌的喊叫:"走水了!
西六所走水了!"
皇帝踏着子时的更鼓声闯进储秀宫时,安陵容正对着铜镜梳发。
鎏金缠枝烛台上凝着烛泪,将她素白寝衣照得宛如孝服。
镜中映出皇帝阴晴不定的脸,他手中攥着的,正是那枚青玉竹节簪。
"爱妃倒是清闲。"皇帝将簪子掷在妆台上,玉碎声惊得守夜宫娥齐齐跪倒,"静嫔在慎刑司咬出个故人,说是年氏旧仆。"
安陵容转身时,寝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颈间被冰片划出的红痕:"臣妾今日整理旧物,倒想起当年选秀时,静嫔姐姐赠的合欢香囊里,也掺着苏合香呢。"她缓缓展开那方浸透朱砂的帕子,茜草汁显现的八字在烛光下泛着血光——正是静嫔真正的生辰。
皇帝瞳孔微缩。
安陵容已捧出樟木匣,侍卫服下压着的洒金笺字迹斑驳,唯有"景仁宫"三字清晰如刀刻。
她忽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的朱砂蹭在唇角,衬得脸色愈发惨白:"臣妾愚钝,竟不知静嫔姐姐的字迹,与皇后娘娘这般神似......"
"传敬事房记档!"皇帝突然暴喝,掌心玉扳指在妆台划出深深裂痕。
安陵容垂眸掩住冷笑,前世她就是在这样裂了缝的妆镜前,被揭发扎小人的把戏。
当绘春被拖进来时,安陵容正为皇帝斟茶。
松油味从温实初的药箱里飘出来,混着茶香竟显出几分檀香气——那是景仁宫小佛堂独有的味道。
她看着皇帝鼻翼微动,知道这位多疑的君主已然闻出端倪。
"奴婢冤枉!"绘春额头磕出血痕,袖中忽然滚落个鎏金香球,里面半截苏合香与芸香指甲里的碎屑如出一辙。
安陵容适时露出袖口伤痕,那是今晨"不慎"被香炉烫出的印记。
皇帝抚过她伤痕的手突然收紧:"爱妃这寝衣上的五毒纹,倒是比内务府呈上的花样新颖。"他指尖摩挲着金线牡丹下隐约的蝎子图案,目光扫向瘫软的绘春,"朕记得,静嫔最怕蝎子?"
更鼓敲过三响时,安陵容送皇帝至宫门。
她望着御辇消失在雪地里,转身从妆奁暗格取出真正的密信——那些写着不同八字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渐渐显出新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