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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汽修工装的、开过农用三轮车的、甚至有个戴厨师帽的胖子,此刻正哭丧着脸被推上驾驶座。
“把穿工装的、戴安全帽的、沾过方向盘的全给我划拉过来。”中校收回目光,“剩下的…”他抄起红笔在花名册上狠狠划了道,笔尖戳穿纸页,“统统填步兵连,扛不动枪就去背炸药包,老子这儿没养大爷的地儿!”
……
“唉,要是能分到炊事班就好了。”张涵踮着脚尖,望着广场西北角飘来的炊烟,铁皮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热气,几个戴白套袖的士兵用木棍搅和着稀汤,“哪怕每天捡煤块烧火,也比在前线死战好。”
“要我说,还是装甲营最舒坦。”老李突然开口,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检修履带的老兵,对方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袖口露出半截坦克兵特有的护腕,“钻到坦克舱里,关了舱盖能躲风雪,发动机一轰比火炕还暖和,听说还有自带的加热饭盒。”
陈默突然拽了拽老李的袖口,校服领口露出半截冻红的脖子:“装甲营的坦克舱能防弹吧?上次听难民说,感染者的爪子能拍穿卡车钢板,可坦克装甲有十厘米厚……”
“厚有个屁用!”张涵打断他,“你看见刚才被轰出来的俩壮汉没?装甲营只收能钻窄小舱口的老兵,新兵蛋子塞进去连炮塔都转不动。”他指了指正在爬出车舱的坦克兵,对方棉袄上全是机油印,“再说了,坦克一旦被被感染者围住,那也是死路一条。”
陈默望向炮兵营方向,24门83式榴弹炮的炮管斜指天空:“炮兵营呢?听说一炮能轰平一条街,不用跟感染者贴脸。”
“炮管子看着威风,”张涵指了指远处炮兵阵地,两名炮手正往炮位拖曳发射药包,帆布包角冻得硬挺,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可一发发射药就几十公斤,一打起仗来就得搬两三个小时?再说了,算密位得懂三角函数,你以为是在课堂上画坐标系呢?炮弹打偏了,连长能把你塞进炮膛当校准弹。”
老李啐掉嘴角的冰碴,目光扫过通讯营的集装箱,漏出几截晃荡的天线:“那通讯连总该行吧?摆弄电台不用费体力,咱在物流园开过对讲机。”
“通讯营确实不用卖苦力,”张涵向前挪动了几步,“可听说得记密电码、架天线,还得跟着部队钻林子架线。咱这种新兵,能分到机械化步兵营摸卡车方向盘就不错了”
老李突然用肘尖顶了顶张涵,眼神飘向正在给难民分类的少校:“那你说咱们能分到哪去?总不会只能分进机械化步兵吧!”
张涵叹了口气,“不然你还盼着啥?咱没力气扛83式的药包,没脑子记通讯连的密电码,更没门路往长官兜里塞条子。能在卡车连当‘人肉挡风玻璃’就谢天谢地,至少四个轮子能带你跑出感染者的扑击射程。”
引擎声突然撕裂空气,一辆喷着蓝烟的物资车驶过,车尾铁栏上捆着的难民们骚动起来。
穿西装的中年人扒着栏杆,对着“炮兵连”木牌比出大拇指,声音带着讨好:“炮管子远着呢,猫在后边开炮,枪弹都够不着!”他说话时舌尖总往缺了门牙的齿缝里钻,大概是在难民区挨过揍。
旁边穿黑色羽绒服的壮汉对着机械化步兵的方向“呸”地啐了口带血的雪,声音粗哑:“就这破部队?分进去就是给感染者当开胃菜的!”
而更多人则盯着自己胸前刚挂上的临时胸牌,那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的所属连队,正像风雪中摇摆的铁皮招牌。
决定着他们在这个冰窟般的驻地能分到几指宽的烤火位置,以及下一次冲锋时,是坐在相对“安全”的炮车拖斗里,还是挤在漏风的卡车车厢中,听着履带板碾碎冰碴的声响,驶向不知终点的前线。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张涵的军大衣肩头凝着层白霜,冻硬的布料硌得肩胛骨生疼,他缩着脖子数集装箱上的冰棱时,少校的声音突然炸开:“最后一排,穿灰夹克的!
老李的手指在裤缝上狠命搓了两把,B2驾驶证的塑料封皮早被体温焐得发潮,指腹碾过烫金的“中型货车”字样时,能摸到边缘经年累月磨出的毛边。
他弓着背递证件,余光瞥见少校左手皮手套的食指处磨出个鸡蛋大的洞,冻得紫红的指节正无意识地在花名册边缘划拉,三排红圈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每个红圈里都圈着“机械化步兵连”的番号,墨迹吃进纸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开过大货车?”少校的声音带着北疆口音。
“二十年长途,大兴安岭的雪道,滇藏线的塌方……”老李盯着少校胸前的资历章,第三排的嘉奖略章缺了角,“去年冬天在塔克拉玛干,车轱辘陷进冰缝,愣是用备胎撬了三个小时……”
“那小子呢?”少校突然抬眼,帽檐阴影里的目光扫过老李背后。
十七岁的陈默猛地缩成虾米,校服领口大敞着,突出的锁骨在冻青的皮肤上投下两道细影,睫毛上的霜粒簌簌掉落,砸在领口积着的雪粉上,发出细碎的“噗嗒”声。
少年下意识往老李发福的后腰躲,校服布料蹭过老李油渍斑斑的衣角,带出股柴油混着体汗的味道。
“高中生,会用对讲机。””老李侧身半步,用宽厚的肩膀罩住少年发颤的肩头:“干过暑期工,能调频道,认路牌……”
“够了。”少校却打断了他的发言,“通讯连要背密电码的脑子,不是扛枪的身子,加上后面那个穿军大衣的,三个一起,机械化步兵连。”
“啊!”张涵的食指像根冻僵的钢筋,直直戳向泛着青紫色的鼻尖。
“啊什么啊?”少校的皮手套“啪”地拍在冻硬的登记表格上,“叫你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