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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风的膝盖深深陷入焦土,掌心传来的震颤令他想起幼时抚摸宗庙青铜鼎的触感——那种沉淀着无数亡魂的重压,此刻正顺着魂幡上的翡翠根系涌入血脉。
勐嫪的尸身突然抽搐起来,贯穿心脏的青铜锁链如同被火烤的蚯蚓般扭曲蜷缩,链节间渗出金红色黏液,滴落在地竟发出琴弦崩断的脆响。
“地脉在重新认主!“
林斌嘶吼着扯开玄铁胸甲,后背螭纹刺青遇风即燃,青蓝色火焰中浮出山脉走势图。他身后三百骑兵同时以刀划臂,金血洒落的瞬间,噬魂阵边缘七十二盏长明灯无风自燃,灯油竟是凝固的琥珀色人脂。
苏流风忽然听见祖父声音在耳畔低语:“看那锁链断口。“
他凝神望去,崩裂的青铜锁链内部并非金属,而是无数细如发丝的玉髓,每条髓脉中都涌动着萤火虫般的幽光。当第一缕萤光触及魂幡,翡翠根系骤然膨大,地底传来琉璃器皿相撞的清音。
“三百童男童女的指骨,熔成玉髓作血引。“
陈秉的断刀突然自行飞起,刀尖挑开他心口早已愈合的旧疤。胎记下的青铜虎符破皮而出,符身上密布着婴孩牙印般的凹痕。
“孝文王亲手将虎符烙在我骨上时,说过这是镇南将军的荣耀。“
空中炸开惊雷,却不是来自乌云——十八尊青铜鼎喷出血柱,在苍穹交织成蛟龙轮廓。那怪物金冠下的面容逐渐清晰: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与楚宫画师笔下的昭明太子如出一辙。
龙爪按碎云层时,苏流风看见鳞片间隙嵌满挣扎的幼童魂魄,他们的哭喊声被风拧成尖锐的骨笛音。
林斌突然撕下整块刺青皮肤,血肉模糊的后背竟显出血玉般的山川纹路:
“当年他们给我们刺的不是螭纹,是剥皮咒!“
染血的皮肤飘向噬魂阵中央,与翡翠根系接触的刹那,地底轰然升起九根晶柱。每根柱内都封着戴楚王冠的骷髅,骷髅手中握着与陈秉虎符同源的青铜器。
苏流风喉间涌上铁锈味,魂幡根系已缠住他的心脏。透过翡翠脉络,他看见三百年前的可怖场景:昭明太子站在祭坛上,亲手将哭嚎的幼童推进熔炉。玉髓形成的瞬间,南疆七十二溪同时倒流,水中浮现的正是此刻空中蛟龙的模样。
“血契要的不是镇压,是吞噬。“陈秉突然咳出带着玉屑的黑血,他的白发正被虎符吸走最后一丝光泽。
“每代镇南将军临终前,都会成为山灵的……“
话音未落,翡翠根系突然刺入苏流风瞳孔。在剧痛袭来的瞬间,他看清了血契真相——所谓镇守南疆,实则是王室将反噬的诅咒转嫁给镇南将军血脉。
祖父苏清河当年不是战死,而是被活生生炼成了魂幡主根,永世承受地脉反噬之苦。
空中蛟龙发出愉悦的长吟,金冠突然炸裂,露出内里蠕动的翡翠藤蔓。那些藤条上开满血色山茶,每片花瓣都映着苏流风族谱上的名字。当最大那朵山茶绽放时,他看见自己的名字正在花心缓缓浮现。
陈秉染血的指尖划过青铜虎符,符身上突然浮起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那些字迹竟似用婴孩乳牙雕刻而成这,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磷光:“孝文王十九年霜降,献河间郡童男童女各四十九,饲山灵以固国祚……“
苏流风攥着半卷《血祭录》的手剧烈颤抖,焦黑的残页上黏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那是只有楚王室嫡系才能佩戴的“螭龙鳞“。当他的血滴在金箔上,残页突然浮空展开,显现出被咒术遮掩的朱砂诏书:
“奉天承运,楚王诏曰:南疆地脉动荡,着镇南将军择阴年阴月童稚,以离火之阵炼为玉髓。钦此。“
诏书末尾的玉玺印痕中,竟嵌着七颗米粒大小的乳牙。
“每颗牙都取自七岁的祭品。“
林斌突然扯开衣襟,胸口凹陷处赫然缺了三根肋骨。
“他们抽我骨髓灌入玉髓脉时,我听见那些孩子在鼎里哭喊娘亲。“
玄甲骑兵集体掀开面甲,每张脸上都缺失了不同部位——有人没了鼻梁,有人眼眶空洞,那些血肉早在三十年前就成了玉髓脉的养料。
【活祭惨相】
翡翠藤蔓突然缠住苏流风的右臂,强行牵引他触碰晶柱。指尖触及昭明太子骷髅的刹那,三百年前的场景如毒刺扎入脑海:
青铜祭坛上,头戴金冠的太子手持玉杵,将哭嚎的幼童四肢逐一敲碎。身着星官袍的术士们唱着祷词,用银勺舀起骨髓倒入熔炉。炉中沸腾的不是铁水,而是掺着朱砂的母乳——那些被掳来的母亲被迫挤尽最后一滴奶水,直到双乳溃烂生蛆。
“看清...那玉杵纹路...“
陈秉的靡靡低语将苏流风拉回现实。挥剑劈开晶柱,昭明太子的骷髅应声碎裂,滚出的玉杵末端刻着苏氏族徽——竟是苏流风先祖监制了第一场血祭。
【罪诏传承】
空中蛟龙突然张口吐出卷轴,那明黄绢帛上布满霉斑,却盖着历代楚王玺印。当卷轴展开到第七尺时,苏流风看见了自己祖父的名字:
“景隆三年,镇南侯苏穆抗旨私放祭品,着以己身替,其子苏清河代父受刑……“
绢帛上的血字突然游动起来,化作锁链缠住苏流风脚踝。翡翠藤蔓疯狂生长,将他拖向地脉深处沸腾的玉髓池——那里沉浮着无数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身穿苏氏铠甲的少年尸身。
“苏家世代为血祭守门人,“
陈秉从胸前出截翡翠喉骨,“你祖父被炼成魂幡那日,求我毁掉这截'誓骨'。“喉骨坠地的瞬间,所有水晶棺同时开启,三百具尸身齐声诵念《渡罪经》,声浪震碎了空中血诏。
【真相灼魂】
林斌突然跃入玉髓池,残缺的身躯在熔浆中重组为琉璃骨架。他指着自己心脏位置,那里嵌着半枚青铜虎符:“孝文王骗我们吞下虎符残片,说是护身符……“琉璃骨架轰然炸裂,三百道金光射入玄甲骑兵额头——他们终于记起自己真正的死期:早在三十年前,这些“活人“就该成为玉髓脉的燃料。
苏流风胸前的魂幡突然生根发芽,血色山茶从他七窍钻出。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听见先祖苏清河的声音穿透三百年时光:
“楚王以血脉为锁,我们就用血脉为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