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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河畔,暮色如浓稠的墨汁倾泻而下,七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像是来自幽冥的引魂灯。腐臭的水汽裹挟着芦苇的呜咽,如同怨妇的低泣,漫过泥泞的滩涂。沈予安单膝跪在烂泥中,潮湿的寒意透过衣裤渗入骨髓。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截泛着磷光的指骨,关节处残留的蹼膜呈半透明状,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指甲尖锐如钩,散发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气息。这显然不是人类的骨头,倒像是某种介于猿与人之间的神秘生物所有,让人心生寒意。
三天前那场驱邪法事过后,河面就陆续浮起了六具红衣女尸,而此刻,第七具女尸的衣角正从芦苇深处探出,在腥风中诡异地翻卷,仿佛在向世人昭示着什么。\"第七个了。\"老渔夫的声音沙哑而颤抖,手中的竹篙深深插进淤泥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沈予安缓缓起身,腰间的七枚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惊起几只夜鹭,扑棱棱地掠过河面。诡异的是,翅膀带起的涟漪中,竟倒映出无数苍白的人脸,宛如水中冤魂在窥视着人间。
那件嫁衣崭新得刺眼,玄色的并蒂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油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沈予安握紧分水刺,小心翼翼地挑开布料,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蜷缩成胎儿姿势的骸骨,婴儿般的头颅却大得畸形,细密的锯齿状牙齿间还嵌着碎发,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痛苦与挣扎。骸骨的胸腔里,几十条水蛇纠缠在一起,突然集体昂起头,生锈的铜钱在蛇七寸处泛着暗红,像是凝固的血痂,诡异至极。当沈予安鼓起勇气拨开蛇群,骸骨的下颌骨竟发出\"咯吱\"的响动,空洞的眼窝直直地对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让人不寒而栗。
老渔夫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颤抖着抓住沈予安的衣袖:\"沈先生,您可知二十年前那场冥婚?\"沈予安反应极快,分水刺瞬间抵住老人喉间,眼神锐利如鹰。他在老人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紧绷的倒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陈大户家闺女本是有孕在身,却被当作河神新娘活埋!\"老人声音发颤,颤抖着指向河面,\"抬棺时棺材里的抓挠声,比鬼哭还渗人......\"
老人的话音未落,河中央骤然翻涌,水花四溅。一口朱漆棺材如巨兽般破水而出,腐朽的棺盖歪斜着敞开,内部漆黑如深渊,仿佛是通向地狱的入口。沈予安腰间的铜铃突然转为血红色,在剧烈震颤中发出刺耳的蜂鸣,声音尖锐得让人耳膜生疼。河水像被煮沸般从河底冒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传出婴儿的啼哭,混着女人的呜咽,在暮色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罗网,笼罩着整个河面。
沈予安当机立断,咬破指尖,鲜血顺着分水刺蜿蜒成咒文,蓝光在水面上拖出诡异的光痕,仿佛是神秘的符文在闪烁。\"快走!\"他一把将老渔夫推向岸边,自己却迎着翻涌的河水走去,眼神坚定而决绝。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无数漆黑的发丝如同活物般缠上双腿,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血肉之上,阻力极大。当指尖即将触到棺材边缘时,脚踝突然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狠狠拽入水中,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在浑浊的河水中,沈予安看到一张肿胀的女尸脸,正咧着至耳根的嘴角凝视他,眼神空洞而阴森。女尸腹部的破洞中游动着几条漆黑的水蛇,突然窜出,蛇信擦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沈予安挥动分水刺刺向女尸手腕,却见女尸突然松开手,指向河底某个方向。顺着她所指,沈予安惊讶地看见河底淤泥里半埋着八口棺材,排成诡异的八卦形状。最中央的位置空着,正好与现在浮上水面的这口棺材对应。女尸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气泡,沈予安勉强辨认出那口型是在说:\"救救孩子......\"
就在这时,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三年前被鳞妖所伤的疤痕开始渗血,蓝色的血丝在水中如毒蔓般扩散,所到之处泛起诡异的光芒。无数发丝缠住他的脖颈,沈予安感觉呼吸逐渐被剥夺,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的麻绳突然绷紧,老渔夫在岸上青筋暴起地拼命拖拽。当沈予安狼狈地被拖回浅水区时,他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回头看向河中央,那口棺材已经沉了下去,河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沈予安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上岸后,沈予安瘫坐在地,看着脚踝上青紫的手指印,触目惊心。皮肤下,蓝色的细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如同某种活物在体内扎根,令人不寒而栗。他数了数腰间的铜铃——原本七个,现在只剩六个了。少了的那个,此刻恐怕正沉在黑水河底,铜铃表面隐约浮现出婴儿的爪痕,仿佛在等待着与第八具红衣女尸相遇,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