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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安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枚铜铃,一瞬间,整个小镇像是被恐惧攥住了咽喉。全镇的狗同时发出呜咽,声音此起彼伏,在街巷间回荡,那声音里的惊惶让人毛骨悚然。他将铜铃拿起,只见铃铛内壁刻满了倒写的利息算法,歪扭的字迹仿佛来自另一个阴森世界。轻轻一晃,槐花巷的青石板缝里猛然钻出无数红毛,好似有生命一般,迅速地缠上他的脚踝,那触感冰冷而又黏腻,仿佛是无数双鬼手在拉扯。
与此同时,早市上刚出笼的馒头毫无征兆地瘪了下去。每个馒头皱缩的表皮上,竟渐渐浮现出人脸,五官扭曲,神色痛苦,正是那些被杨记利通无情逼死的债户。沈予安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沈掌柜收了利魂铃,这印子钱的因果可就全系在您身上了。”卖豆腐的老王头突然开口,可那声音却像是换了个人,竟是林槐的调子。沈予安惊愕地看向他,只见老王头的瞳孔变成了铜钱状,眼白里爬满了细小的契约条文,密密麻麻,如同一张诡异的网。摊上的豆腐也变得诡异起来,齐齐渗出黑血,浓稠的黑血缓缓凝成“子时三刻”四个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预告。
沈予安怀揣着满心的不安,转身往当铺走去。一路上,每经过一户人家,门楣上挂着的铜镜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自行翻转。镜背面的八卦纹“咔嚓”一声裂开,从裂缝中爬出湿漉漉的红线,红线在空中相互交织,逐渐织成一张大网。网眼里挂着七盏白灯笼,走近一看,灯罩竟是用杨家人面皮糊成的,还能隐隐看见下巴上被针线缝住的第二张嘴,针线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完成的。灯笼光昏黄暗淡,投在地上,映出无数佝偻的人影,他们正对着虚空虔诚地作揖,那是历年债户留在世间的“讨债鬼”,背负着无尽的怨念。
终于到了当铺门前,那对貔貅石雕原本威风凛凛,此刻却突然活了过来。铜铃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紧接着,竟缓缓流下两行血泪,血顺着石雕的脸颊滑落,滴在地面上,殷红刺目。沈予安深吸一口气,跨过门槛,就在这时,库房里传来打算盘的声响,“噼里啪啦”,节奏与铃铛的余韵完全吻合,仿佛是一场诡异的合奏。
他快步走向库房,推开库房门的瞬间,只听“簌簌”几声,七只青铜算盘同时从梁上垂下,算盘上的每颗算珠都是一颗缩小的骷髅头,惨白的颜色在昏暗的库房里格外渗人。骷髅头的下颌开合着,发出尖锐又诡异的声音,各自报出不同年月的死账数目,那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是死者的哭诉。
沈予安的目光被墙角那口黑漆棺材吸引,棺材盖不知被谁掀开了一条缝,里面伸出一只青紫的手,手指细长干枯,像是被吸干了血肉,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人皮契约。他走近一看,正是三十年前杨家与阴月当铺签订的“利钱分润契”,落款处除了双方掌印,还有个小巧的血手印,大小不过婴孩巴掌,在泛黄的契约上显得格外突兀。
就在这时,手中的铜铃毫无征兆地自行摇响。“叮铃铃”的声音在库房里回荡,声波震得棺材板轰然洞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众人定睛一看,里面竟堆满了缠着红线的泥娃娃,每个娃娃眉心都钉着桃木钉。最顶上那个泥娃娃突然睁开眼,露出与沈青玥一模一样的翡翠瞳孔,声音稚嫩却透着诡异:“哥哥,杨家祖坟的东南角……”话还未说完,娃娃就“啪”的一声裂成两半,露出肚子里塞着的半截梳齿,正是当年红轿新娘插在女婴天灵盖上的凶器。
子时的更鼓刚敲过第一声,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沈予安已站在杨家祖坟的柏树林外,月光如水,洒在坟地上,却带着几分森冷。每块墓碑的阴影里都蹲着一个铜钱脸的小鬼,身形瘦小,它们正用长长的指甲刮擦着碑文,“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让人头皮发麻。当沈予安举起铜铃时,所有小鬼突然齐刷刷转头,动作整齐得如同被操控的木偶,钱孔般的嘴里吐出红线,红线在空中迅速交织,织成一张复杂的利息计算表。
东南角的老柳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树干扭曲,枝叶摇晃。走近一看,树干上钉着七把锈蚀的剪刀,刀柄缠着产妇的头发,头发在夜风中飘动,仿佛是冤魂的哭诉。树根处鼓起一个土包,沈予安上前,用手刨开泥土,里面是一口倒埋的陶瓮,瓮口封着一张人皮,人皮上刺满了反写的咒文,字迹歪歪扭扭,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铜铃突然脱手飞出,速度极快,铃舌重重地击碎陶瓮。“哗啦”一声,陶瓮破碎,里面滚出一个青铜匣子,匣面刻着“利钱母本”四个字。匣子打开的瞬间,整片坟地突然下陷三尺,地面剧烈震动,墓碑摇晃。所有墓碑齐齐转向,露出背面刻着的真实死因:“杨老大,癸卯年六月,利钱反噬,皮肉算珠”“杨老三,戊戌年腊月,债鬼索命,五脏成账”……最中央的合葬碑轰然炸裂,碎片四溅,飞出七本血账,每本都记录着某年全镇百姓的阳寿折价,翻开账本,里面的字迹像是用血写成,透着一股血腥气。
铜铃飘到血掌上方,突然变成一个青铜漏斗。账本上的数字像是有了生命,开始流动,像活虫般纷纷钻入漏斗细口。当最后一笔死账被吸入后,漏斗底部渗出黑血,黑血在地上缓缓流动,画出阴月当铺的平面图。在库房与账房之间,多了一个用红圈标记的暗室,旁边小楷批注:“丙辰年五月初五,封存利魂”。
寅时的梆子声在寂静中响起,沈予安根据线索,撬开了当铺西墙的暗格。里面不是暗室,而是一个贴满契约的纸棺材。每张契约都在蠕动,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发出“沙沙”的咀嚼声,仿佛在诉说着被剥削的痛苦。棺材正中摆着一个青铜娃娃,造型与坟地里挖出的一模一样,只是它手里捧着一个微型算盘,算珠全是婴孩的乳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当铜铃靠近娃娃时,算盘突然自动演算起来。乳牙算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诡异的声音,崩出的血沫在空中组成利息清单。最末一行写着:“沈家女婴,癸未年七月初七,折利钱三贯”。清单突然自燃,火光熊熊,照亮了棺材内壁,上面密密麻麻贴着的全是婴孩借贷契约,担保人处都按着沈青玥的指印,一个个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找到……了……”青铜娃娃突然开口,声音竟是红轿新娘的调子,透着几分阴森。它的肚皮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另一个更小的娃娃,通体翡翠色,面容与沈予安有七分相似。小娃娃举起右手,掌心刻着“利钱”二字,正是当年被抵押的“沈家女婴”魂魄所化。
铜铃在此刻炸裂,“砰”的一声,碎片四溅。碎片划破沈予安的脸颊,血滴在翡翠娃娃身上,竟被瞬间吸收得一干二净。棺材里的所有契约同时扬起,像是一群黑色的蝙蝠,扑向娃娃,却在接触的瞬间被翡翠光灼成灰烬。灰烬中,当年的真相渐渐浮现:杨家为得阴月当铺的利钱秘术,竟将红轿新娘所生的女婴活炼成“利钱母本”,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晨光微熹,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沈予安抱着翡翠娃娃站在古井边,井水突然沸腾,热气腾腾,浮上来七盏白灯笼,灯罩上浮现出全镇债户的脸,面容憔悴,神色悲苦。他们齐声念诵:“利钱利钱,血肉相连……”每念一遍,就有根红线从井底伸出,速度极快,缠住翡翠娃娃的手脚。当第七根红线勒入娃娃脖颈时,它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沈予安,而是无数个正在哭泣的婴灵,哭声凄惨,回荡在清晨的空气中。
“哥哥……”娃娃的呼唤让所有红线齐齐断裂,清脆的断裂声在井边回荡,“……该清账了……”它跳入井中,水面顿时浮现出全镇债户的影像。他们身上的债务红线正在消融,而杨家人则一个接一个地僵直倒地,动作僵硬,每个人的胸口都浮现出翡翠色的“凶”字,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破体而出,仿佛是被压抑多年的怨念终于找到了出口。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当铺门楣上时,沈予安发现铜铃的残片不知何时已重组。新铃铛通体翡翠色,摇动时发出的不是金属声,而是无数婴灵的笑声,清脆却又透着几分诡异。库房里的黑漆棺材突然自燃,火焰熊熊,火光中传出红轿新娘最后的叹息:“利钱易清,孽债难消……”
井台边的貔貅石雕不知何时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杨家祖坟的位置。它嘴里叼着的铜钱突然裂开,“啪”的一声,露出里面蜷缩的翡翠娃娃。而在全镇百姓的梦中,都有个穿红肚兜的孩童挨家挨户敲门,收走的不是银钱,而是一缕缠绕多年的怨气,那孩童的身影在梦中若隐若现,仿佛是来救赎的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