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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方敏将湿漉漉的麻花辫甩到背后，赤足踩在青石板上。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藕荷色睡衣上投下碎银般的光斑，衬得锁骨处那道陈年烫伤愈发醒目。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是她和李铁牛儿时的暗号。方敏猛地拉开门栓，将人拽进堂屋的瞬间，薄荷皂角的清香与山野间的草木气息撞了个满怀。
"铁牛哥！"她仰头望着高出自己一头的青年，油灯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那道被杨飞用烟头烫出的疤痕还在，可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星火的刀刃，哪里还有半分痴傻模样。
李铁牛目光掠过少女濡湿的鬓角，喉结动了动："借拖拉机，明儿去县城卖橘子。"他退后半步，后腰抵上八仙桌。桌上陶罐里插着新摘的野姜花，正是他昨日从崖边采来的。
“你……全好了？”方敏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子，话语脱口而出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微微红了红脸，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那高挺的眉骨。指尖传来一阵凉意，原来是沾上了凉津津的夜露。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去年深秋的时候，那个时候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她清楚地记得那天，赵大虎带着马二狗气势汹汹地将李铁牛摁在了泥潭里。可怜的李铁牛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们摆布，被逼着生吞下那带刺的苍耳子。那时的李铁牛一脸憨傻模样，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嘴角还不停地流淌出鲜红的血沫子，那场景真是让人又心疼又气愤。
听到方敏的问话，李铁牛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闷声应道：“嗯。”说罢，便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要避开她的触碰。然而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方敏白皙的手腕上那几处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起来，仿佛能喷出火来。
“这伤怎么回事？”李铁牛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直直地盯着方敏问道。
方敏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原本到嘴边的话也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着开口说道：“昨儿个我去仁济堂给奶奶抓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戴着大金链子、凶神恶煞的家伙......”话未说完，只见李铁牛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揽进怀中。
方敏只觉得自己瞬间被一股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那是属于李铁牛身上特有的皂角香气。紧接着，她感觉到有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蝴蝶骨上，随后，一丝丝清凉的灵气如同温柔的丝线一般，缓缓地渗入她的肌肤之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原本狰狞可怖的淤青痕迹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淡化下去，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不一会儿，那些淤痕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黑气，最终这些黑气也都慢慢飘散在如水的月光之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方敏怔怔望着恢复光洁的手腕，鼻尖突然发酸。小时候她被马二狗欺负，李铁牛也是这般把她护在身后。那会儿少年总说要做大侠，要带她闯荡江湖。
"铁牛哥。"她突然踮起脚尖，唇瓣几乎擦过男人耳垂，"你看我簪子歪了没？"说着故意晃了晃脑袋，银铃铛在发间叮当作响——这是及笄那年，李铁牛用卖草药的钱给她打的生辰礼。
李铁牛呼吸一滞。怀中的姑娘像株沾着夜露的山茶，纤细脖颈仰成脆弱的弧度。
"你当我是妹妹？"方敏突然笑出声，指尖戳着他胸口旧伤，"去年腊八，我发热到说胡话，是谁抱着我趟过结冰的河？"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淡粉的月牙疤，"你说这烫伤是咱俩的印记，等我及笄就..."
"方敏！"李铁牛攥住她手腕，喉间泛起血腥味。灵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昨夜用灵液催熟橘子耗损的元气又开始作痛。他怎能告诉这傻姑娘，自己丹田里还养着道催命符——杨飞当年那棍子不仅打碎他灵台，更种下了蚀骨咒。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李铁牛眼神一凛，抄起桌上的药杵掷向房梁。只听"吱呀"惨叫，一道黑影滚落下来，赫然是马二狗藏在房梁上的录音笔。
"告诉赵大虎。"李铁牛碾碎那支笔，金属碎片在掌心熔成铁水，"再敢碰方敏一指头，他偷运保护树种的事..."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马二狗裤裆渐渐洇湿，"城西老槐树下的陶罐，可还等着见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