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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明竹轩,方府尊一气麻溜快跑,来到后堂用以接待上官的院落,拐进一间小屋,二话不说,跪下便拜。
大胡子蒋百户正在喝茶,见状道:“方府尊,礼重了。本将只是一个小小锦衣百户。”
话虽如此,毫无起身扶人的意思。
方府尊也没有将他话当真,跪着不动,求道:“当得起,当得起。蒋大人,救救下官。”
蒋百户道:“大人多心了,你能见到我,就是公公对大人在堂上的机灵很是满意。生意人家的恩怨,公公没心情理,可这桩首告颇有蹊跷,公公之所以不令人先来知会方大人一声,一是此事并非迎送人情,是官审断案,我大吴法度,内官不可干涉朝政,外官不可交通内官;二就是想亲眼瞧瞧那首告之人,亲耳听听他是怎么说,亲口与他说上两句。”
方府尊最是油滑,立知其意,顺着口风说道:“梁公公回护之情,下官永世铭记。此事上,那王瞎子不过是闲汉手下的小混混,对比他那东家史大虎,实半点不怕官,言谈间甚至还有些调侃,身份来历也是颇有些不明之处,相当可疑,蒋大人的意思是?”
“欲擒故纵。堂上事,方府尊照法度审断,其它事不必烦心过问。”
“下官明白了。蒋大人,公公那?”方府尊从怀里摸出六千两银票奉上。
“公公此行只是得了天恩寻亲,不想人知道,过些时日便会回京。府尊前些月没见过公公,今日也没见过,往后也一样。”蒋百户收下银票。
“下官明白了。多谢蒋大人提点。”方府尊恰才安心,起身退出。
明竹轩那,老仆富安先前得了方府尊吩咐,别说几株花,便是千衣蝶要拆屋子也是即刻找人来抡锤,当即叫来衙中花匠,挖花移盆,计有八盆,每两盆放在一大竹篮里。千衣蝶开心无限,与赵白玉各拎两篮,回到明竹轩中。
不多时,方府尊回转,先行说了已有衙差带着公文前往天华县。
千衣蝶面上笑,心底也笑,笑面前的大贪官在揣摩上意上必然是学有专精。
赵白玉道:“得世伯回文,梅县尊那就好断案了。世伯,傻妹妹喜欢这等怪花,小侄便自作主张了。”
挖都挖了,方府尊哪会别作恶人,大方相赠。
赵白玉自然知道方府尊大方的真意,也就不绕弯,直言道:“世伯安心,傻妹妹现下极是开心,小侄回去再哄一哄便是万事皆可。世伯,这等怪花缘自何处?若是府上亲眷种下,该是细心照料,而非任它自生自灭。”
说到此花,倒也有些来历,为着有求于千衣蝶,方府尊便是细说究竟。
花主实是上三任府尊,姓施,原在广东布政使司处为官,出名的怪僻,与上官和同僚皆相处不来,同那海外夷人倒是相处甚欢,亏得是有人情在,上官不好收拾他,便来了个送神为上。施大人生性爱花,到任东宁府后便在轩外开了花圃,将得自夷商的花种尽数种了,辣椒花就是其中之一,离任前还留下了一本育花札记,想是盼着接任者也是爱花之人。
不巧的是,接下来的两任府尊皆是爱竹不爱花草,到了方府尊这一任就只剩下那一小片了。方府尊既不偏竹也不偏花,喜梅,原本是要命人铲平花圃移种梅树的,可事务缠身又无中意梅树,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千衣蝶暗道好运,脚下轻移,碰了碰赵白玉脚侧。赵白玉心领神会,谢过方府尊解惑,其后起身告罪。
方府尊算时间也该是重新升堂了,便放两人离去。
过得一会,方府尊再行升堂,召传新到人等,逐一审断,将近日落,这一桩莫名而来的首告逆案彻底断结。
赵家凡事清白,绝无逆情,一应人等尽皆当堂放归回家。
马家与逆案无关,罪在指使人众寻衅滋事、扰乱市肆,罚银六千两,一半没入官库,一半赔补赵家。
王半瞎首告一事虽为不实,可赵家善心之余疏于安排,以至庄内人员杂乱、多有事端,实有可疑之处,不予治罪,赏银十两放归。
唯有史大虎倒足血霉,治了个有疑不报与指使贼众夜闯盗夺的罪名,挨打蹲牢赔银子,另有天华县绑人索银一案,待人犯押到再行处治。
有惊无险,且得到方圆千里只此八盆的辣椒,千衣蝶心情好到爆棚。
一行人回到城外百木聚作坊,千衣蝶传令摆宴庆贺,其后带着贾百合与赵白玉去安置辣椒花,离去时摘了四个椒果。千衣蝶绕去厨房,开上小灶,按着前生菜谱,做了一道家常豆腐。千衣蝶厨艺有限,古朝在酱料上也多有不足,可那从没有过的鲜味,一样让赵、贾二人筷不停歇。
赵白玉抹去头上汗,道:“那椒果还真是极品调味酱料。傻妹妹,神仙们还有多少种吃法?”
贾百合可不管辣不辣的,拿来馒头,在盘上就着菜汁一抹,美美大咬一口。
千衣蝶道:“少说也有百余种吧,不过很多菜食还要别配酱料方可。等我将天上菜谱记想多了,咱们以后开饭馆玩,怎么样?”
“这折腾有意思,别人能做的咱们不稀罕,专做别人没有的。”赵白玉学着贾百合用馒头抹汁,大咬一口。
千衣蝶又道:“白玉,让你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东西齐了,我就可以给小百合弄些绝等零食。”
赵白玉道:“桂皮、茴香、八角、甘草、精盐、大铁锅那些?放心,早备上好了。”
千衣蝶道:“百木聚之事是前车之鉴,这回咱们在人手上一定要小心谨慎,还要别作安排,绝不能让人轻轻松松地就占了便宜去。”
赵白玉道:“放一百个心,哥哥我这回有安排,首要就是一应事分开去做,除去一二可靠人外,各人只知手中事,别个不知。”
千衣蝶道:“你办事,我放心。铺面掌柜人选上就按你说的办,就是大娘太心黑了。”
赵白玉道:“那能怎么办?姑姑在生意上一向是狠断没人情讲。实话说,福运那小子精明干练,与我情如兄弟,没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千衣蝶拒绝吃亏,思索后做下决定,两成干股不是不行,不过不能是抵,弄得像是租掌柜一般,是买断。
赵白玉大赞媳妇贤惠。
千衣蝶娇笑不迭,拉着人离开厨房,来到大榆树下,加入庆贺宴,闹到日落方散。天色已晚,明日又有天华县案子与善缘大会事要办,千衣蝶也就暂住赵宅。赵白玉早先就派人回天华知会了姑姑,以免失了礼数挨姑姑训。花正花强两个暂留庄上,与小何聚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