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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一驾马车进了天华县,停在千家大宅门前,车夫傲傲然下车,给门头递了一张拜帖。老家人认不得几个字,可大人两字是认得的,心下纳闷稀罕,但不敢怠慢,使人知会宅里管家。
庆多财看了帖子,心上怪奇,不敢做主,见了当家水姨娘,说是靖江府同知、东宁府城马家三少爷马永孝马大人前来拜会老爷。
水姨娘心中嘀咕,思虑一番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伟大精神,终是让庆多财出去回了他,但要婉转,老爷不在家,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独自见男客。
庆多财来到门前,递回拜帖,按水姨娘的吩咐说了。马家车夫将事说与马永孝知道。很快,车夫再回门前,偷偷塞给庆多财两张银票。庆多财瞄了瞄,霎时眼前一亮,硬板脸上笑容倍添,腰也是弯了五分,呼喝人开门。
庆管家莫名改主意,老门头心上惊怪,忙将庆多财拉到一旁,低着声,说出反对之意。在他想来,马家与老爷非亲非故,而老爷买卖没回,大少爷访友,二少爷不在家,家里尽是女眷,这要是让他进去了实不太好,何况水姨娘有过不见客的交待。
一个小小的门头便敢当他的面作对头,庆多财那脸黑了下来,瞪眼道:“我是管家你是管家?让你开门就开门,啰嗦什么?那是府城大家子弟,一府同知,不知道礼数么?有什么大事,还要与你说不成?”
老门头惹不得庆大管家,垂头退下,然心中越觉不妥,暗地里给他小孙子打了个眼色。他那小孙子领会爷爷的意思,等到庆多财领着人进去,将身一转,跑向大夫人院。
宅内,水姨娘万没想到庆多财居然敢违背她的意思,直到听得丫环回报方信是真,心下恼火,可木已成舟,此时见不好,不见更不好,只能吩咐人先行客厅备茶,稍候相见。
庆妈瞄瞄水姨娘的黑脸,心下暗骂儿子没个分寸。趁着吴婆子为水姨娘梳头之际,她退出屋,寻到儿子,招出客厅,一通狠骂。
庆多财将老娘拉到一边,悄语马同知的来意,再将此事说成是他为水姨娘着想才带人进来。庆妈听得一愣,心上细寻思,觉着儿子做得也不算错,便绕了回屋,见了水姨娘,细说缘故。
听完话,水姨娘皱眉不语,心下细细思量,若是为傻小九亲事的话,倒也是有见的名目,若傻小九有了人家,自己这边确是不需要动什么心眼就能得到院子,只是他是一府同知,极大的官儿,怎么想着要一个傻子,又怎么会失礼到亲自来求亲?
庆妈见状就知水姨娘动了心思,忙道:“多财非是自作主张,实是好心,拜贴不是书信,没法说清楚事,先前多财问清楚后已是来不及再行通报,当官的脾气都大,万一要是气走了可就追不回来了,亲事不成没什么,给老爷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就是罪过了。况且老爷常说商户家有财无势,处处受那窝心气,这要是水姨娘能给九小姐攀上门官亲,老爷必会是极高兴的。”
水姨娘犹豫着道:“话是不错,可老爷岂是你是官就嫁女儿的性子,彩礼半分少不得且会加添。你让我怎么与一个大官开口说傻子的彩礼倒比正经闺女都要多得多?没得讨气受。”
庆妈陪笑道:“见见也是没坏处,要是说不拢、看不中,姨娘便只管说不是亲女儿,需要老爷回来定夺,回了他便是。见人上,多带丫环,在找周姨娘陪同,没人敢说闲话儿。”
寻人同去是个好点子,水姨娘笑了,道:“那就你去跑一趟,四姐姐那天欠了我人情,又是和顺没脾气的,不会不来。”
庆妈应声去了。
今个大娘没找人念经抄经,千衣蝶安享清闲,于院后逗虎妞耍,顺道让花正花强比一比谁能做更多的俯卧撑,花蕊负责计数,谁胜了,谁的早饭里多加一个鸡蛋。
花正花强皆是实心眼,想着美味鸡蛋,手上互不相让,数着数就上了三十,犹自力气十足。忽有脚步声传来,张妈跛着脚小跑入院,将从丫环那里听来的事急急说了。
千衣蝶淡淡一笑,心想白玉没说错,马三少果然是花马蜂,比起用那蜂针蜇人,更爱欺负花花草草。
张妈道:“小姐,这事透着蹊跷。马家是大户人家,那少爷又是个当官的,要说亲也该是先请媒婆上门,这自己就找上门来,实在太荒唐太没礼数了,连带着千家也丢脸面。”
“张妈你猜对了,那位候补马同知不是来提亲的,是专程来气白玉的,也是要来个连环计。走,去瞧瞧热闹。”
张妈忙拦着人,道:“那人到底是来提亲的,不好吧?”
“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是傻子嘛,而且我要是不去,一定会给水姨娘、庆妈那些人给坑了。花正花强,比赛暂停。”千衣蝶行向院门。
张妈想想也对,招呼三花跟上。
千衣蝶一路来到客厅,正撞见收拾妥当的水姨娘要进去。周姨娘不明究竟,先于水姨娘入屋,及至知道事由,心中不迭叫苦,心内直骂水姨娘坑人,这等没礼数的人也能放进宅来。
水姨娘心中有虚,见千衣蝶要入屋,忙拦在前面,做话道:“小九,你不在院里休息又乱跑做什么?里面有客人,去后园玩。”
千衣蝶随口就道:“我梦见师傅了,他说爹回来了,我来看看啊。”脚下似左实右,闪过人拦,入了屋,瞄了瞄马永孝后拉住庆多财,叫道:“阿爹,你可回来了,怎么胖了也白了?”
庆多财最怕傻小姐乱叫,忙道:“九小姐,我是管家,不是老爷。”
千衣蝶盯着人瞅,忽地娇喝:“对呢,你是管家,你这人真坏,装着爹骗我喊爹,该打板子。我爹呢?是不是你将爹藏起来了?快交出来。”
傻小姐说傻话,庆多财听惯不怪,顺口回道:“九小姐,老爷没回来。”
千衣蝶瞪目叫呼:“什么?!爹没回来,你跑回来了?老爷吃苦受罪,管家回家偷懒,还有没有家法?来人,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