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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掌柜同郁金堂聊了一些断肠城内的风土人情，对面安静听着，也不插嘴，似乎很感兴趣。
她指了指插在花瓶里的黄色绒花。
“这花就是断肠草，一代城主跟一代副城主二人带来的，虽然剧毒，但是它的根茎晒干碾碎，可以做杀虫剂，后来虫子杀干净，这花还是留了下来。
断肠城内一开始并不漂亮，流放四城里，它算离帝都最近，但又最荒凉的地方，百废俱兴，什么都没有。”
“再苦的苦日子都过去了，”郁金堂摩挲着自己的茶杯，沉默如水的眼眸盯着那一簇细弱的黄花，“掌柜的，你觉得人这一辈子最缺的是什么东西呢。”
谢冕为她所杀，死前曾发下大愿，要人间安宁，再无邪祟恶棍。
那勤快无比的小掌柜整理好登记册子，有些累，躲进姥姥怀里撒娇，“想姥姥给我讲故事听。”
话被打断，郁金堂看着那活泼的小姑娘，想起谢冕小时候，面前白发苍苍的霍掌柜抱着孙女，笑吟吟道：“人生八苦，我也没读过什么书，比不得做学问的娘子们，我觉得现在这日子很好，一家人待在一起，只是……”
她慈爱地摸着孙女的发顶，流露出遗憾。
“她越来越大，我越来越老，临江仙起初也只是间很小的客栈，也就才二十四张床位，厨房都是露天的。
我知道我该满足，可是人总是想要更多，有余钱时想着扩建装修，把生意做大，衣食无忧的时候，又在想其它。
士农工商，商人最贱，我想我孙女能够读书当官，光耀我霍家门楣。”
小女孩才十几岁岁，哪里懂这些，她摸摸姥姥干瘪的手指，“这有什么难，我这么聪明，随便考考就当官去了。”
到底是小孩子，说起话来总带着一派天真。
似乎她们都不信，还有个伙计打趣，“少掌柜您可别，您要是去芙蓉城当宰相去了，临江仙这担子交给谁去？”
小女孩脸一撇，哼道：“两个我都要。”
郁金堂勾起嘴角，被小姑娘看见，她又道：“修士不还娶亲生子么，修道之人怎么能成亲，她们能，我自然也能做官为商两手抓。”
“所以他们的道才修不好，人得专心，才能把最重要的事情办好。”
郁金堂很喜欢小孩子，总觉得她们成天没什么烦心事，她拿出一瓶仙丹，推到霍掌柜跟前。
“族中有年轻的孩子在仙门求学，寄回来的小玩意，虽说不能长生不老，但也能延年益寿，与你说话总想起从前，权当作见面礼。”
郁金堂起身，摸了摸小女孩的手掌，看手相几乎是修真界的入门必修课，许多安插在人间的修士都爱打扮成瞎眼道士，在桥底下支摊子算命，顺带打听消息，观察人间气运。
“皇帝贤明，百姓安居乐业，她会很需要有才能的人做官，你官运不错，以后最次也是官拜三品。”
霍掌柜哪里知道她是仙门的人，这又是送仙丹，又是看手相，把老人家给惊喜到了，连忙起身作揖。
郁金堂扶住她，“出门在外靠朋友，很多年前，得过霍姓女子的恩惠，我报在你身上，也算了结这一桩心愿。”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郁金堂站在这人间三百年，看过谢冕无数个转世，每一世，她们都依旧当着活菩萨，继续当烂好人。
魔头要灭世，要一统三界，郁金堂觉得她在发癫，吃饱了撑的。
有人发大愿说，要用爱与和平普渡众生，先从我做起，以善渡人。郁金堂觉得她们好蠢，都得了失心疯。
两人说了一番话，霍掌柜便叫来伙计加灯油，“客人，天色也不早了，您先回去歇息，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柜台的伙计，夜间也有人值班。”
郁金堂点点头，也不多说，转身上楼，却没进屋，反而是登上临江仙客栈最顶端的一处望台。
人间歌舞升平，没什么不好的，唯一碍眼的就是这些修士，谢冕死了，这些酒囊饭袋却还没有死去。
打定主意，郁金堂看着断肠城内最气派的建筑看去，不用多说，这一看就是那位城主的府邸，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不知道为什么，郁金堂隔得很远，依旧能从那戴着饕餮面具的官差身上闻到熟悉的气味，一股很淡的蔷薇香，仔细闻，反而一点味道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