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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阳光已经有些热辣。叶语闲没有急着回客栈,而是招呼众人一起绕道,去了武侯祠附近的一家老酒馆。
这家酒馆不大,三间门面,两层楼,临街的木牌匾已经斑驳,但招牌菜“椒麻鸡”和“烧酒兔”在附近一带颇有些名气。叶语闲选了靠窗的座位,几人一落座便要了一桌菜。
店小二脚程利索,酒过三巡菜还没齐,小狐已经忍不住开口。
“叶老板,”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点点期待,“你说那边的买家,多久会找上门来?”
叶语闲正拨着茶叶渣,闻言抬起头,嘴角一勾,笑得不紧不慢:“很快。大概等我们吃完这顿、回到客栈,应该就会有人来报信了。”
“这么快?”
“嗯,”他放下杯盏,语气随意却笃定,“那块羊脂玉虽然不大,但品质真不俗,说是小极品都不过分。而我交代小林给的标价,是市面正常价格的两倍。”
“……他们不会直接杀价么?”
“这就是妙处。”叶语闲眼神微动,“我留了一句条件在后面——若买家还价,可安排与持玉人当面详谈。言外之意就是:你若识货,咱们可以再谈;你若不识货,就别浪费时间。”
小狐恍然:“所以真正懂行的人,一看到这个标价,反倒不会被吓退,而是会被吸引。”
“对。”叶语闲点头,“如果‘温玉照瓷’是行里人,那她一定明白,这种玉石有价无市。更何况我们压根就没藏着掖着,反而送到她人前显摆了一番。”
他轻轻抿了口茶,语气轻描淡写:“她要是还在成都,又还盯着玉道生意——她就一定会上钩。”
窗外光影斑驳,茶水袅袅升腾,几人边聊边等菜,仿佛什么都不急。但在叶语闲眼里,这顿饭不过是“回信”之前的一段铺垫。
酒馆的二楼临街而建,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窗外有街头艺人吹笛卖艺,也有小贩挑担叫卖,街头喧闹不止。屋内却颇为安静,只有偶尔风吹过老旧风铃,叮叮作响,仿佛刻意隔绝了尘世的纷扰。
不多时,店小二就将热腾腾的饭菜一股脑地端了上来,放得满满一桌,香气直冲鼻端。
“哟,这川菜上的倒挺快。”叶语闲抿了口热茶,淡淡一笑,“不过成都是天府之国,吃食上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正中是色泽红亮的回锅肉,肉片厚薄均匀,炒得喷香油亮,带着豆瓣和蒜苗的辛辣与浓香;旁边一盘麻婆豆腐,汤汁泛着红油,豆腐软滑如绢,青花椒与辣椒段浮在汤面上,滚滚冒着热气;还有一道干煸四季豆,豆角炸得焦脆,和碎米椒炒在一起,香得人头皮发麻。
还有水煮肉、粉蒸肥肠、豆花鱼……每一道菜上来,都热烈鲜香,色香味俱全。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白兄,也忍不住夹了一筷子肉入口,顿时被川椒的麻香辣味刺激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这菜辣得过分,但真下饭。”白兄一边嚼着一边感慨。
“可不是。”小狐一边吃一边扇着嘴,含着眼泪道:“嘴在冒火,手还不停……叶老板你说这算不算被虐得甘之如饴。”
“这不是虐,是川味教做人。”叶语闲一边笑着一边给她倒了碗温酒,“饭能解千愁,辣能去百毒。你就当是洗经伐髓。”
小林夹了几口干煸豆角,忍不住感叹:“这川菜确实名不虚传……不过这麻味,怕是吃多了晚上要上火。”
“火归火,但味道就行。”叶语闲端着酒,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咱们这顿饭,不只是填肚子,是等风起。”
说完,他又夹了一块回锅肉,慢条斯理地吃着。
桌上的菜很快见了底,锅碗里只剩些许辣油和残渣。几人酒意微醺,靠在椅子上歇着。热菜、香酒、火辣口味,让人一时精神都提了几分。
“叶老板,”小狐半倚在窗边,轻轻摇着手里的空盏,“你说……那位‘温玉照瓷’,真的会被钓上来吗?”
叶语闲懒洋洋地笑了一下,把酒盏放下,拍了拍桌子:“不怕她不上钩,就怕她钩上了,不好拉。”
他站起身,理了理袖子:“走吧,咱们回客栈看看——钓鱼嘛,哪有钓完不回塘边瞧瞧的道理。”
街头的风,带着一点傍晚的凉意,拂过树梢,也吹动了巷口一张破旧的蓬布。酒饱饭足之后,叶语闲一行人穿过街道准备返回客栈,路过一处十字路口时,却又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靠墙坐着的老者,摆着三条短腿小凳,前方铺着一张泛黄的八卦布,布角压着一个裂口的龟壳,旁边是墨迹早已晕开的竹签筒和一只铜铃,身前竖着一块牌子,字写得不甚清晰,上书:“半命三文,全命五钱。”
叶语闲看着这场景,不由得笑了笑,手探入袖中,掏出一打铜钱,在空中一抛,叮当两声,落在那老者的布上。
“施舍?”老者声音苍老,却透着几分清明。
叶语闲手一背:“倒也不算。你若非真有点门道,怎会在这路口一连三日都不换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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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眼皮微抬,打量了叶语闲一眼,须眉微动,似笑非笑地问:“那先生今儿想问什么?”
叶语闲双手负后,半玩笑地答道:“川渝这地方,有一种植物,叫做黎麻麦。我要问黎麻麦……”
小狐一愣心里暗道:这叶老板怎么凭空开始讲粗口?
老者听罢,有些惊讶,反而低头嘀咕了一声:“问黎麻麦……问黎麻麦啊”
叶语闲却已经一脸正色地接上了话,语气平稳,仿佛讲得是天经地义的乡土轶闻:“这个川渝地区啊,盛产一种叫做黎麻麦的麦子。这种麦子一年好几熟,川渝地区的人特别爱好这种东西,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像念佛号一样喊一句‘黎麻麦’”
话一出口,小狐眼睛都睁大了,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
叶语闲却没停,继续一本正经地往下说:“这种麦子独特得很,皮糙筋硬、根扎得深,用来榨汁酿酒,有种特别的苦香。川渝地区的老饕们,就喜欢拿它酿啤酒,取名叫——黎麻麦啤。”
说着他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添油加醋:“你们想啊,每次吃火锅,辣得上头,老板一来问:‘你喝啥子哦?’懂行的川渝人就会说:‘喝黎麻麦啤!’”
这番胡言乱语说得理直气壮,小狐已经低下头去捂着嘴憋笑,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白兄则看着天,一脸“我不认识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