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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的咸阳像个巨大的蒸笼,派出所的吊扇把热气搅得更浑浊。安女士的指甲几乎掐进大壮的胳膊,报案时声音像漏了气的高压锅:“警察同志,我妹都失踪半个月了!手机关机,微信不回,连她养的博美犬都开始绝食——”
值班民警老王揉了揉太阳穴,笔尖在“小美,25岁,娱乐场所服务员”上画圈:“失踪半个月才报案?”大壮的T恤后背全是汗渍,像幅抽象地图:“她平时总跟客户去周边玩,我们以为这次也是……”话没说完,安女士突然拔高嗓门:“上次跟火锅店老板去宝鸡,三天就回来了,这次连条朋友圈都没发!”
老王盯着报案记录,发现小美最后出现是在西安三桥。大壮回忆:“6月3号我去办事,她下车说找亲戚,第二天打电话说提前回咸阳,结果再也没回家。”老王突然笑了:“你们倒挺放心,现在骗子比兵马俑还多,她一个漂亮姑娘在外头——”话没说完,安女士的眼泪砸在桌上:“她脖子上戴的金项链还是我结婚时送的,现在连影子都没了!”
走访娱乐场所时,老王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吵得头疼。妈咪桑涂着靛蓝色指甲油,指向包厢角落:“小美啊,上个月总往东南方村跑,说见个‘驾校小鲜肉’。”她突然压低声音,睫毛上的亮片跟着抖:“那小子叫阿龙,长得确实帅,就是每次开完房都哭穷,说没钱付小费——”
东南方村的驾校成了突破口。负责人搓着方向盘钥匙:“阿龙和阿乐,俩小子科目二刚过,突然失联了。”他指向墙上的学员照,俩年轻人勾肩搭背,阿龙嘴角上扬,阿乐叼着根草,像刚偷完西瓜的熊孩子。老王发现,他们失联的日子,正好是小美失踪的第二天。
排查出租屋时,技术民警在床底发现半张撕碎的汽车租赁合同。“偷车?”小李举着碎片,胶水痕迹像条扭曲的蛇。老王盯着墙上的游戏海报,主角举着刀,血滴在“大逃杀”三个字上:“俩网瘾少年,估计没钱充游戏币了,盯上了穿金戴银的小美。”
追踪到广东惠州时,热浪把警车空调都逼得罢工。老王透过墨镜,看见阿龙和阿乐在城中村巷子里狂奔,阿乐的拖鞋飞出去,砸在墙上的“租房热线”广告上。“站住!”小李的吼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俩小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钻进死胡同才发现,墙头爬满带刺的蔷薇,比他们的犯罪记录还扎手。
审讯室里,阿龙盯着桌上的蝴蝶发卡——那是从小美尸体上找到的,水钻掉了两颗,像流泪的眼睛。“她那天戴了金镯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仿佛还在感受镯子的重量,“说要我还钱,其实我根本没钱,就是想骗她出来……”
6月4日的丝路公园,阳光把湖面晒得像块融化的黄油。小美穿着碎花连衣裙,发卡上的蝴蝶随着步伐颤动,像随时会飞走。阿龙躲在树后,看见她掏出手机打电话,金镯子在阳光下闪得刺眼。“来了。”他给阿乐发消息,手心全是汗,把偷来的车钥匙攥得生疼。
废弃小屋的气味比他们的未来还灰暗。阿乐戴着棒球帽,压低的帽檐遮住眼睛:“姐,借点钱呗。”小美还没反应过来,胶带已经封住嘴巴,金镯子被扯断时,她手腕上留下红印,像条愤怒的蜈蚣。阿龙翻遍她的包,只找到几百块现金和半支草莓味口红:“就这么点?”声音里的失望比抢不到红包还浓。
勒人的时候,阿龙的手在抖。小美踢翻了墙角的油漆桶,绿漆溅在他鞋上,像踩了坨发霉的青团。“快点!”阿乐在门口放风,声音带着哭腔,“她瞪我!”当蝴蝶发卡掉在地上时,小美眼里的光也跟着灭了,阿龙突然想起第一次在KTV见她,她唱《痒》时甩动长发,发卡上的蝴蝶跟着飞舞,像活过来似的。
抛尸路上,手机导航一直在报错。“前方右转”变成“前方无路”,阿乐气得拍屏幕:“破手机,比咱们的人生还迷茫!”密林里的蚊子比他们的愧疚还多,铁锹挖下去,树根盘结得像小美脖子上的勒痕。埋完尸体,阿龙把金镯子塞进裤兜,金属冰凉,像块永远化不了的冰。
结案那天,老王在小美住的宾馆发现半瓶没盖紧的香水,玫瑰味混着消毒水,在空房间里游荡。大壮盯着墙上的合照,小美搂着他笑,发卡上的蝴蝶正停在她鬓角。“她总说我不懂浪漫,”他突然笑了,笑声比窗外的蝉鸣还沙哑,“其实她不知道,我早就买了戒指,想等她攒够钱就结婚……”
阿龙和阿乐的老家,母亲们对着户口本抹泪。阿龙的床头还贴着小美朋友圈的截图,她戴着金镯子比耶,配文“今天又是富婆的一天”。而那只蝴蝶发卡,此刻躺在物证袋里,水钻依然闪亮,却永远停在了这个夏天——就像小美没能飞走的人生,定格在丝路公园的那个下午,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废弃小屋的黑暗。
警方撤离时,密林里的野花正开得绚烂。有朵白色小花,花瓣上沾着点绿漆,像不小心打翻的希望。老王突然想起阿龙的供述:“她发卡掉了,我想捡起来还给她,可是……”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掉了,就再也捡不回来了,比如信任,比如生命,比如那些以为可以重来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