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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的山西夏县,蝉鸣声能把柏油路烤化。南关村的樊老太攥着孙子的奥特曼玩具,在村口转了第三圈。小强放学说去同学家写作业,天都擦黑了还没回来,她的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映着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像极了孙子作业本上画的。
“红霞,小强没回你屋吧?”樊老太敲开东厢房的门,儿媳朱红霞正蹲在洗衣机前搓衣服,肥皂水溅在红围裙上,像撒了把碎星星。“妈您放心,我刚去二娃家找过,说小强早走了。”朱红霞擦着手站起来,领口的金项链晃得樊老太眼花——那是儿子龙飞上个月刚给她买的,说是补结婚周年的礼物。
夜里起了风,樊老太迷迷糊糊听见西厢房传来“滴答滴答”的响声,像有人在偷喝缸里的水。她披衣下床,顺着臭味走到院角,月光下,房顶上的铁锅被木板盖着,缝隙里渗出的黄水在墙根汇成小洼,爬满绿豆蝇。“作孽啊……”木板掀开的瞬间,酸臭猛地灌进鼻腔,锅里泡着半截躯干,肚脐眼上还沾着没搓干净的肥皂泡——那是小强上周洗澡时说“奶奶搓疼了”的小肚子。
夏县刑警队赶到时,朱红霞正坐在门槛上择豆角,指甲缝里嵌着没洗干净的血渍。“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她抬头笑,金项链在警灯下泛着冷光,像条盘在脖子上的蛇。法医老陈掀开洗衣机,滚筒里堆着带血的校服,领口处卷着半片指甲——那是小强被砍时拼命抓挠留下的。
审讯室里,朱红霞的指甲在桌面上敲出节奏,像在数着锅里的玉米碴。“7月12号晌午,我在镇上买了半斤鸡爪,想着给我闺女捎回去。”她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小强放学回来,看见厨房案板上的鸡爪,抓起来就啃,油汤滴在新校服上,跟洒了把红辣子似的。”
老陈盯着笔录,发现她反复摩挲左手无名指,那里有道浅疤。“我骂他‘没教养’,他就哭,鼻涕泡都出来了。”朱红霞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他说啥吗?他说‘妈,我下次不敢了,等我长大了给你买好多鸡爪’。”她猛地抬头,眼里泛着水光,“可我闺女在娘家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他凭啥偷吃?”
斧头砍在颅骨上的闷响,朱红霞说像劈柴。小强趴在地上喊“奶奶”,后颈的血把奥特曼贴纸泡得发皱。“第二斧下去时,他的腿还在蹬,像只被踩扁的蝉。”她伸手比划着,指甲盖里还留着干涸的血迹,“我把他拖到洗衣机里,血水流在瓷砖上,跟打翻的柿子酱似的,擦了三遍才干净。”
分尸用的是过年剁饺子馅的菜刀,刀刃卷了口。朱红霞把四肢塞进蛇皮袋时,发现小强的袜子还没脱,脚尖破了个洞,露出冻红的脚趾——那是樊老太用旧毛衣改的,说“孙子脚汗多,纯棉的透气”。“我把躯干藏在衣柜最底层,上面盖着龙飞的旧衬衫,”她突然凑近老陈,“你说怪不怪,血渍渗进衣领,洗了三次都没掉,跟长在上面似的。”
恶臭是从第三晚开始的。樊老太蹲在厕所干呕,朱红霞却能端着碗玉米粥从衣柜前走过,粥面上漂着两片指甲盖大小的肉渣。“龙飞问我是不是死老鼠钻墙缝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我说是夏天烂西瓜,他就信了,还说‘明天买个冰柜,省得菜坏’。”
村民联名信按满红手印那天,朱红霞正在看守所数铁窗上的光斑。信里写着“蛇蝎心肠”“不配为人”,她把纸折成小船,想象着漂回娘家的小河——那里有她9岁的女儿,正趴在门槛上啃馒头,书包带断了用铁丝扎着,跟她当年一模一样。“法官问我后悔吗,”她对着墙笑,“我后悔没把鸡爪藏得更深些,不然小强就不会看见,我也不会……”
2013年5月的公审大会,南关村的晒谷场挤满了人。朱红霞被押上台时,樊龙飞突然冲上前,手里攥着半根玉米棒子——那是小强生前最爱吃的。“你把我儿子的手扔哪儿了?”他声音发颤,玉米须子粘在袖口,“他左手无名指上有颗痣,你剁的时候看见没?”
朱红霞抬头望着天,云像被揉烂的棉絮。她想起分尸那晚,小强的左手还蜷着,指甲缝里卡着半片鸡爪骨头。“在村西头的槐树底下,”她突然笑了,“我埋的时候还想着,等秋天槐树开花,香味能盖住臭味。”话没说完,樊龙飞的玉米棒子砸在她脸上,甜津津的浆汁混着血,滴在胸前的金项链上,像极了那半碗没吃完的玉米粥。
执行死刑前一晚,管教给她端来碗小米粥。朱红霞捧着碗,突然想起小强被砍前,正趴在桌上写作业,铅笔字歪歪扭扭:“奶奶说,后妈也是妈。”她把碗摔在地上,米粒粘在水泥地上,像极了小强校服上的血点。“其实我买了两包鸡爪,”她对着铁窗喃喃自语,“一包给我闺女,另一包……”话没说完,铁门“咣当”打开,月光照在她脖子上,那里有道浅红的勒痕,是分尸时被尸块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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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8月29日,夏县的玉米地正抽穗。朱红霞被押赴刑场时,看见路边有个老太太在掰玉米,黄澄澄的穗子掉在地上,滚进了水沟——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她丢弃小强四肢时,被雨水泡发的鸡爪。枪响时,玉米叶猛地抖了抖,露出藏在秸秆里的奥特曼贴纸,边角已经泛黄,却还牢牢粘着。
樊老太后来常坐在院角的老槐树下,用小强的旧书包垫着膝盖。书包拉链早坏了,露出半截没写完的作文:“我的妈妈会煮玉米粥,里面有好多好多料……”她摸着泛黄的纸页,突然听见头顶有动静,抬头看见槐树杈上卡着个塑料袋,风吹得哗哗响,里面装着几截断指,指甲盖还留着没啃干净的鸡爪骨。
这场因鸡爪而起的血案,最终在晒谷场的流言里、在老槐树的年轮里、在洗衣机滚筒的霉味里,渐渐沉淀成夏县人茶余饭后的警示。而那个装满玉米碴的铁锅,被樊老太扔进了村口的枯井,每当暴雨倾盆,井底总会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像个孩子在喊:“奶奶,我疼……”
这世上最凉的不是井底的水,而是人心底的恶。当朱红霞举起斧头的瞬间,她砍碎的不只是一个8岁孩子的生命,更是人性中最后一丝温度。就像那锅煮了两天的玉米粥,表面结着油花,底下却沉满了发臭的骨头,任谁也搅不烂,捂不热。而南关村的老人们说得对:“有些恶,比夏天的腐肉还臭,比冬天的井水泡着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