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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在洛阳称帝那年,我三十五岁。新朝要收拢军心,我这个败军之将倒成了香饽饽。天福二年开春,枢密使桑维翰召我去汴梁。过黄河时正逢凌汛,冰棱子撞得船板砰砰响。桑维翰在暖阁里烤着手炉,眼皮都不抬:"郭将军可知,灵武节度使的缺空着?"
我在灵武整军三年,把党项人赶到贺兰山北。有次巡边抓到个细作,从他靴筒里搜出张羊皮地图。当晚带着五百轻骑直扑野利部,天亮时把酋长的金冠挂在辕门上。军中开始传,说郭使君会观星,能夜视百里——其实哪有什么神通,不过是跟流民学的追踪术。
天福七年秋,契丹又犯边。我带着三千步卒守云州,城墙被投石机砸出七八个豁口。最险那日,耶律阮的狼头大纛都插上城头了。我光着膀子抡陌刀,刀刃砍卷了就往人脸上砸。亲兵小六子替我挡了支冷箭,咽气前还攥着半截契丹人的肠子。援军到时,护城河漂的全是断肢。
开运二年,杜重威在瀛州降了契丹。消息传到太原,刘知远连夜召我议事。烛火映得他眼窝发青:"郭将军,这中原怕是待不得了。"我们带着河东军南撤,路上收拢溃兵。过滏阳岗时,流民跪了满山满谷。有个老汉抱着孙儿的尸首,眼珠都不转:"将军,给口水喝吧..."
刘知远在太原称帝那日,我站在昭义门城楼上。北风卷着雪粒子往甲缝里钻,新裁的玄色军旗冻得梆硬。史弘肇凑过来呵手:"大哥,你说咱们这回能成不?"我望着城外连营的篝火,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潞州城破那晚的火光。
乾佑元年春,河中李守贞造反。隐帝刘承佑在崇元殿急得打转,满朝文武没人敢接这烫手山芋。我出列时,听见背后有人嘀咕:"郭威这是要去送死..." 其实我心里门清,李守贞仗着黄河天险,早把潼关经营得铁桶似的。
围城半年,粮草将尽。那夜我在帐中看地图,亲兵端来的粟饭都凉透了。忽听得营外喧哗,抓来个奸细。那人被按在地上还笑:"郭枢密使,我家大帅请您看场好戏!"话音未落,东边天空突然烧得通红——李守贞把十二座粮仓全点了!
我光脚冲出营帐,热浪烤得人脸皮发紧。副将王峻扯着嗓子喊:"完了!全完了!"我反手给他一耳光:"完个屁!传令各营,连夜打造筏子!"五更天时,八千个木筏顺着烧热的河水漂向潼关。李守贞在城头看得真切,守军争相逃命时,真正的攻城槌已经撞破了西门。
平叛归来那天,汴梁城万人空巷。小皇帝赐我玉带时,手指头都在哆嗦。退朝时苏逢吉阴恻恻地笑:"郭枢密使好威风啊。"我假装没听见,心里跟明镜似的——功高震主,自古都是催命符。
乾佑三年腊月,诏命我去邺都留守。宣旨太监前脚走,夫人张氏就落了泪:"这分明是要支开夫君..."我搂着四岁的青哥儿没说话。窗外的雪下得绵密,像极了当年娘亲倒在雪地里的光景。
正月十六,汴梁来的密使浑身是血冲进府衙。他怀里揣的血诏还带着体温:"...诛杀郭威者封万户侯..."我抖开诏书,墨迹被血晕开了大片,倒像是谁哭花了妆。幕僚魏仁浦突然说:"枢密可记得'澶州军变'?"我心头一跳——二十年前,李嗣源就是这么被将士黄袍加身的。
亲兵撞开库房搬铠甲时,我站在庭院看那株老梅。枝头残雪簌簌地落,忽然听见青哥儿在哭。夫人抱着孩子出来,发髻上的银簪直晃:"夫君...真要走到这步?"我把青哥儿举过头顶,小娃娃挂着泪珠咯咯笑起来。这笑声后来成了我无数噩梦里的楔子。
大军过黄河那日,对岸飘来只纸鸢。小兵捞起来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郭"字。王峻凑过来啧了声:"连黄河鲤鱼都知顺天应人。"我却盯着纸鸢尾巴上的血渍——那分明是用指头蘸血写的"救命"。
汴梁城破得比想象中快。我在玄德殿找到小皇帝时,他缩在龙椅下啃指甲。看见我进来,突然尖叫着往外跑,被门槛绊倒再没起来。史弘肇拎着苏逢吉的人头进来时,我正给小皇帝合眼。血从玉阶往下淌,漫过那些凋谢的牡丹花瓣。
噩耗是七天后传来的。留守邺都的刘铢屠了我满门,夫人和青哥儿的尸首被扔在闹市。我赶回去那夜,野狗正在撕咬某块碎布。亲兵要拦,我推开他们跪在血泊里。月光照见半只虎头鞋——是青哥儿周岁时我亲手挑的。
将士们红着眼围过来,火把照得人脸狰狞。王殷把黄旗往我身上披时,我闻见浓重的血腥气。有人喊了声"请陛下登基",数万人跟着山呼海啸。我仰头看天,启明星亮得瘆人。这位置哪是什么龙椅,分明是至亲骨肉垒成的祭坛。
黄袍加身那日,我在崇元殿阶前吐了。前夜庆功宴上的羊羔肉混着胆汁,把丹墀染得斑斑驳驳。史弘肇搀着我苦笑:"大哥这开国皇帝当得,比娘们怀胎还遭罪。"我扶着盘龙柱喘气,恍惚看见青哥儿在血泊里冲我伸手。
改元广顺的头个月,我夜夜宿在军营。龙床硌得脊梁骨生疼,倒不如马革裹尸睡得踏实。有天四更天惊醒,赤脚跑到御厨房,跟值夜的伙夫蹲在灶前烤红薯。老伙夫吓得直哆嗦,我掰了半块给他:"尝尝,比玉带羹实在。"
二月里罢早朝,带着文武百官去城郊垦荒。苏禹珪那老倌扶着犁耙直喘,朝服下摆沾满泥点子。我甩开靴子踩进春泥,冰碴子刺得脚底板发麻——这滋味,跟四十年前在邢州刨食时一模一样。
契丹来犯的急报是秋收时到的。我拎着镰刀站在麦田里听军报,顺手割了捆穗子递给传令兵:"带给耶律阮,就说朕的军粮管够。"当夜点兵三万北上,铠甲都不换,带着满身麦芒就过了黄河。
在澶州城外扎营那晚,我摸进契丹大营。亲兵吓得脸都绿了,我套了身羊皮袄,扮作贩马客混进去。耶律阮的帅帐飘着烤全羊的香气,我蹲在帐外听他们用契丹语调笑:"汉人皇帝怕是躲在汴梁尿裤子呢!"三更天时,中军粮仓突然窜起丈高火苗。
回营路上遭了追兵,我的坐骑中箭倒地。背着亲兵小栓子蹚过冰河时,他趴在我背上哭:"官家何苦..."我甩了把鼻涕笑骂:"闭嘴!当年在灵武,老子背过七个这样的愣头青!"
广顺三年,慕容彦超在兖州造反。这老狐狸掘了泗水淹城,自己缩在泰山叫嚣要"斩郭雀儿头酿酒"。我亲征到城下,让士卒对着城墙撒尿。慕容在箭楼上跳脚,我搭弓射落他的紫金冠:"酒瓮备好了?接着你郭爷爷的童子尿!"
城破那日,我在残垣里捡到个女娃。她攥着半块玉珏,眼珠黑得渗人——像极了青哥儿周岁时的模样。带回宫交给淑妃时,老嬷嬷嘀咕:"官家这是要认义女?"我盯着案头堆积的奏折,忽然想起自己早绝了子嗣。
显德元年开春,我躺在万岁殿咳血。烛影摇得人眼花,恍惚见着爹娘在梁上招手。柴荣跪在榻前哭,我攥着他的手腕发狠:"记着...凡朕棺中所用,皆以纸衣瓦棺...敢用金玉者,非吾子也!"
最后一口气咽得艰难,眼前晃过许多人影:娘亲倒在雪地里的青丝,姨母悬在梁上的绣鞋,青哥儿那只虎头鞋...忽然有人喊"陛下",我扭头望去,只见汴梁城万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