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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性中性粒细胞减少症，基因突变型。“
我盯着诊断书上的这行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牢笼的铁栅栏。
“确定吗？“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张教授推了推眼镜：“基因检测确认了，是ELANE基因突变导致的。这种类型比较罕见，但并非无药可治。“
我的视线落在最后那个词上——“治“。我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紧紧抓住这个字：“怎么治？“
“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方式是造血干细胞移植，也就是俗称的骨髓移植。“张教授的声音平静而专业，“考虑到小念的年龄和病情进展，建议尽快安排。“
我的胸口发紧：“风险大吗？“
“任何移植手术都有风险，但亲属间配型成功的移植效果最好。“张教授翻开另一份报告，“我们已经为您做了初步配型，遗憾的是匹配度不够理想。“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天旋地转。不匹配？那怎么办？小念才五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还有其他选择吗？“我艰难地问。
张教授犹豫了一下：“骨髓库配型需要时间，而且成功率...“
“用我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祁衡站在那里，白大褂下的身形瘦削得像一张纸，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眼神坚定。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你...“
“我已经做了配型检测。“祁衡走进来，递给张教授一份文件，“HLA配型10/10，完全匹配。“
我如遭雷击。完全匹配？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祁衡是最理想的骨髓捐献者。
张教授仔细查看报告，面露喜色：“太好了！这简直是...“
“我有个条件。“祁衡突然说。
我的心沉了下去。条件？他要用骨髓移植来谈条件？
祁衡直视我的眼睛：“移植后，我要认小念。“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不是法律上的，只是...让她知道我是我父亲。“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我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祁衡要用小念的生命来换取他的父权。
“你混蛋！“我抓起桌上的文件夹狠狠砸向祁衡，“你拿女儿的生命威胁我？“
祁衡没有躲闪，文件夹砸在他胸口又弹开，纸张散落一地。他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来，动作缓慢吃力。
“不是威胁。“他声音嘶哑，“是请求。“
我浑身发抖：“五年前你逼我打胎的时候那么决绝？现在发现孩子需要你救命了，要来谈条件？“
祁衡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捡起的纸张：“我...只是想弥补...“
“弥补？“我冷笑，“你知不知道小念每次问起爸爸，我都要编故事？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带她看病、喂药、守着她的日日夜夜？“我的声音哽咽了，“现在你想摘桃子？没门！“
张教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两位，冷静一点。孩子的病情...“
“我会捐献骨髓。“祁衡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无论简小姐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我愣住了。他什么意思？无条件捐献？
祁衡把整理好的文件放回桌上：“手术安排在下周三，我会提前三天住院做准备工作。“他转向我，“至于认不认我，由小念自己决定。“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虚浮但坚定。我站在原地，突然注意到祁衡刚才站过的地板上有一滴暗红的痕迹。
血？他又咳血了？
“简小姐？“张教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祁院长的情况其实不适合捐献，他肺部功能太差，造血干细胞提取阶段会有风险。但他说服了伦理委员会...“
我的心揪成一团：“什么风险？“
“严重感染、呼吸衰竭，甚至...“张教授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握住般的抽痛。祁衡明知道有生命危险，还要坚持捐献？他是在赎罪。
离开医生办公室，我直接去了祁衡的办公室。门没锁，我推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祁衡瘫在沙发上，一只手挂着点滴，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指间还夹着一支没来得及放下的钢笔。他的白大褂敞开着，里面的衬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嘴角的血迹，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祁衡！“我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按响呼叫铃。
祁衡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知微...？“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对不起...“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我被挤到一旁。我看着他们给祁衡测体温、打针、换点滴，听着他们报出一连串可怕的数字：“体温40.2℃，血氧85%，肺部啰音明显...“
“必须马上送重症监护！“为首的医生厉声道。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重症监护？这么严重？
“等等...“祁衡虚弱地挣扎着，“小念...手术...安排...“
“别管手术了！“医生几乎是吼出来的，“您这样怎么捐献骨髓？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祁衡被抬上担架时，手无力地垂下来，一个东西从口袋里掉出。我弯腰捡起，发现是一个小小的绒布盒子。我犹豫了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银戒指，内圈刻着“To my rose“。
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祁衡送给我的礼物。离婚时我把它留下了，没想到他会一直带在身上...
“简小姐？“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是祁衡的助理林秘书，“您...看到祁院长的药了吗？“
我摇摇头：“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严重？“
林秘书眼圈红了：“祁院长这半个月几乎没合眼，一直在研究小念的病例。昨天采骨髓血样时他就发烧了，可坚持要等配型结果...“她哽咽了一下，“他怕错过救小念的机会。“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拼命？“
林秘书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因为是小念啊。“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显而易见的事，“祁院长找了您五年，好不容易...“
林秘书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摇头：“没什么，我...我去重症监护室了。“
我拦住我：“告诉我实话！祁衡到底怎么回事？他去阿尔卑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肺部损伤这么严重？“
林秘书咬着嘴唇，最终叹了口气：“祁院长离婚后一直在找您。2018年底有人提供线索说在瑞士见过您，他立刻飞过去了。在阿尔卑斯登山时遇到雪崩...“
“这个我知道。“我急切地问，“但他为什么返回雪崩区？搜救队说他本来已经安全了。“
林秘书的眼神闪烁：“他...他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
“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
“一张照片。“林秘书轻声说，“您的孕期B超照片。他一直随身带着，雪崩时丢了，非要回去找...“
我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孕期B超照片？那是我第一次产检时拍的。
“还有...“林秘书继续道，“祁院长去年出了车祸，昏迷了两周。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有没有您的消息。医生说他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我的视线模糊了。我一直以为祁衡离婚后过得很好，事业有成，早把我忘了。可现实是，他一直在找我，甚至差点为此送命...
“他现在...情况危险吗？“我颤抖着问。
林秘书点点头：“周教授说他的肺功能已经很差了，这次感染...很棘手。“我犹豫了一下，“但祁院长坚持要捐献骨髓，说无论如何都要救小念。“
我望向窗外，泪水无声滑落。我恨了祁衡五年，恨他冷酷无情，恨他不要我们的孩子。可现在我发现，自己可能误解他了。
“我能...去看看他吗？“
重症监护室外，我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祁衡。他戴着呼吸面罩，各种管子和电线连接着监护仪器，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医生说他肺部感染严重，已经出现早期呼吸衰竭迹象。
“情况暂时稳定，但还没脱离危险。“周教授摘下口罩，“简小姐，关于骨髓移植的事...“
“取消吧。“我痛苦地说，“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周教授摇摇头：“祁院长清醒时签了知情同意书，坚持要捐献。伦理委员会已经批准了。“
“他这样怎么捐献？“我声音发抖。
“如果三天内控制住感染，理论上还是可以的。“周教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从医三十年，没见过这么固执的病人。明明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惦记着救别人...“
我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我恨祁衡的自以为是，恨他五年前不解释清楚就逼我打胎、提离婚。可现在，他又要用同样的方式，不解释就擅自决定牺牲自己？
“我能进去吗？“我问。
得到允许后，我穿上隔离衣，轻轻推开ICU的门。监护仪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走到床边，看着祁衡苍白的脸，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祁衡，“我轻声说，“你能听见我吗？“
没有回应，只有呼吸机规律的嘶嘶声。
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五年前你逼我打胎，现在却为了救小念连命都不要。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本以为不会有回应，但祁衡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眼皮轻微颤抖，似乎努力想醒来。
“祁衡？“我握住他的手，那修长的手指烫得吓人，“别勉强，好好休息...“
祁衡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我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对不起...“微弱的气流拂过我的耳畔，“...保护...你...“
我的眼泪滴在他的枕头上：“保护？你当年那样伤害我，叫保护？“
祁衡的眼角渗出泪水，但没再说话，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监护仪上的心率突然加快，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医护人员立刻冲进来：“请出去一下！“
我被请出ICU，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小念的主治医生。
“简小姐，小念的检查结果显示中性粒细胞持续下降，建议尽快开始移植前化疗。您考虑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