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唇

第一章 大树和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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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原是科左后旗的牧场,蒙古语“常突额勒克”。清嘉庆十一年(1806年)取前两个字命名为“昌图”。“常突额勒克”汉语意为“有泉的山崖”。昌图在秦、汉、晋时期均属辽东郡北境。唐代薛礼征东来此大胜扶余。公元907年一1125年辽国设凤州、安州和韩州。宋朝的徽宗和钦宗被押往黄龙府时路过韩州,驻足三天。金废州存县,属咸平路咸平府。元属开元路。明时分属扶余卫、三万卫、辽海卫,并在境内增设永宁、镇夷、清阳三边堡。清属蒙古科尔沁王爷的游牧区。

第3节

远离死亡公路,天地仿佛伸手可得,车在山谷里也可缓慢移动。秋色山崖百转连绵目不暇接,一直走一直走,在只有四个人一匹马的世界不要停下。

一个清爽的大音如秋雨穿林打叶般响起,不看内容也能感受欣喜和苍凉的感情。那是从私塾传出来的,金大姐在复习儿时功课。远方穿藏蓝色风雨衣的徐天牛也在吟诵。乡野村妇听过总是侧目而视,只有有道者或濒死的人才能懂得。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私塾先生说:“人有死,所有人,死前我们经验了什么……徐天牛你要牢牢记住,然后转述给你的子孙。”

金大姐裹紧玄色斗篷,把黑头巾拉低盖住颜面,手抚《圣经》,像婴孩用初唇接近万物亲吻天地,慈母用手掌抚慰子女拥抱星辰。“哦,感谢主!”

这样温暖而又寒冷的世界,古往今来,有许多人想让众生陪葬,最后被大地收入怀中。“哦,感谢神!”

“好好看管世界,精打细算,一草一木都不放过。”老马客盯着路口。

一车人出了巨龙岗,看见西面岔出一条沙石路。碑碣石刻,居中是颜体字——南山。下方有红箭头,柳体小字,写着3里,小南屯。

红马圆起嘴唇长嘶三声,它猜他们不知道“南山”和“南屯”是蒙古语、满洲语典籍里响当当的地名。“吗呀,大下坡!”它四蹄扣紧地面生怕翻仰出去。

“天啊!”从西向东,东方无数山不知始终;极目远眺,西边万重丘无止无休。两岸山崖相距10里许,崖岸地表齐平高百丈有余。中间自北向南弯出一条10里宽的河谷,黄墙黑顶的草房被草木笼罩。林影背后潜伏着一条河,清波款款,明烛西南。

百树抱紧妹妹。

远古时山下有一条河,这山是它的左岸。金氏走进诺亚方舟的故事,那么这个像上帝之吻的地方也发生过大洪水。两岸山崖相距不止10里,兴许宽到百里千里,从1000米高的蒙古高原到常突额勒克(昌图)县城。

老马客牵马走上黄泥岗。岗下沟壑对岸生着杨树,树枝间筑了鹊巢。墨首黑背白腹的鹊羽清晰可辨。两只喜鹊见来了侵略者进入领空立刻怒骂。蒙古马听人说喜鹊窝的树枝大冬天能烧一天炕,就冲它们嘶鸣。喜鹊“啊啊”亮起嗓子抗议。蒙古马不再吭声,直到小南屯。

小南屯四户人家,老李家,老侯家,老周家,外加一个租户王光桦。傍坡而筑,算不上村落。由于花轱辘车轮开辐断,大家只好止步。

老马客向村童打听徐天牛,问有没有房子出租。

男童问:“你们是干哈的?打哪儿来?想干哈?”

“我们来找徐五爷看病,打通辽来。”

小姑娘把装棉花的筐撂在地下说:“我五大爷不在家。这是小南屯,你们找错地方了。”

另个男童说:“她叫徐桂芝,芝麻的麻。她爹是徐六先生,外号徐六魔怔。”

五大夫的女儿8岁的徐桂姝追打着喊,“叫你瞎说,烂舌头嘴起疔。”

“能告诉我谁是徐天牛吗?”

徐桂芝说:“找我大哥?他去韩家屯齐账去了。”

“是我爹让你找大哥的?”徐桂姝说,“那你跟我们走,徐家屯神婆家有闲房。”她瞅瞅枣树下的妇人继续说,“就是不知神婆租不租。”

“好吧,这就去。”老马客来到金氏跟前说,“大姐,咱们是一起去徐家屯还是我安排好后来接你们?”

金氏指着坡上说:“把孩子们带到……那里。”

“好吧。”老马客牵马来到南坡的窑洞前,打好拴马扣,回身接母女三人。他说:“百树,千兰,好好照顾妈妈,我马上回来。”

“只是……”

“妈妈手里有枪,不怕死,她不怕死,坏人就怕她。”

这是地窨子。大部分山里地下,小部分地上,是穷人临时的居所。无窗门,四处散落着青砖。

一个老头子经过,说:“这是古战场,高句丽的砖,山上有薛礼征东字样的墓碑。”

这是历史遗址。金氏认定无人招她这样的房客,她也不想招惹是非。为了消停走完最后的日子她掩埋文稿、书画和亲人的纪念品,把相机送人,将镜子捣碎。世上的人啊你们再也看不到我的一张照片,永远不知道我是谁。我死后埋入南山,活着的日月不会惊扰任何人。她把斗篷系好,将头巾围严,在洞外踅摸东西。

百树找到两个木墩,留白的截面略有倾斜。试坐一下,差点栽了跟头。她用匕首松土使墩子稳当可坐。又从箱子取出两条毛毯放上去。她说:“请妈妈和妹妹休息,请将好主意告诉我。”

百树割草时想,这地方真好,可哪都是芦苇和蒲棒草。芦苇席可将山洞贴满墙,蒲棒草编的榻榻米是我们最喜欢的坐具,还有马蔺草……

两个小人儿从山上下来。金氏注意到装作没看见。蒙古马跑地躲避石头。

7岁的红豆割草喂马,马一激灵。熊孩子蹦起来摸马。

15岁的黑豆制止说:“马最恨摸头拍腚。他走过来问,你们这是来东土大唐取经吗?”

“我们给妈妈看病,找徐五爷、徐六爷、徐七爷、徐八爷、徐九爷……”

“没有徐九爷。”红豆急忙截住。

“......和徐天牛叔叔。爸爸让我们搁这儿歇会儿。”百树不想停下。

听到徐天牛的名字,两个小人气焰开始下降,也接不住话茬子。百树觉得汉语是非常好的武器。

“赶紧家去吧,大人惦记呢。”黑豆说。

像给胡子报信儿的话,蒙古马想,满州人仨亲两故的没有胡子也有给胡子打眼立杆子的。

第4节

金氏和千兰在洞口发抖,百树割草的速度减慢。蒙古马想到奴隶。抬头凝视,表情庄肃。想劝她们不要停下,有很多东西可以吃,不要发呆。

草原的秋天是流金的季节,种子是生命营养最丰赡的部分,马群养膘全指着这些日子。各种草籽、野菜、沙葱和青蒿把四季的精华留在马齿跟前,只要牙齿一动就迅速进入腹内加工,而后所有能量用于行动。赶紧吃吧,每晚睡一个时辰,因为日月匆匆,转眼就是百年。蒙古马吃草时看着四面的动静,它的想象力、听力和嗅觉很好,不愧是被名道士点化过的马。

徐家屯那边是齐人高的野草,以芦苇和蒲草为主。这片湿地叫南甸子,靠山脚的是南洼子,到处是水泡子。有千只鸟在此生息,白鹭居多。每到这个季节南迁的大雁会在此停留。然后那些爱情专家与鸟群立下约定,依依惜别,为春天殷勤地祈祷。

湿地高处有3个林荫道,最南的和最北的可走马车。中间的走人,是冬天堆就的,为了出远门的活人,祭祀神灵与死人。

两个小人儿急于报信在二道林里飞着……

北面小南屯到徐家屯的路上,老马客领着村童在秋风里走,他两手空空,没有帮人挎筐。

“我帮你们挎会儿筐吧。”

“棉花有多沉?这里不适合种棉花,产量低,上面还征收。”8岁的徐桂芝说。

“霜后的棉桃不好摘,铁叶拉手,手指头尽是血口子,能咬人了。”徐桂姝说。

“都在筐里支着树棍儿。”

“家大人早晚都能知道吧?”老马客笑着问。

“可是我们现在高兴啊。”

“我想到一个人也很高兴。”徐桂姝说。

“五大夫?五大夫给什么人看病呀?”

“老百姓,胡子,日本人,啥人都看。”

“胡子?你们不怕胡子?”

“五大爷给一个姓张的大胡子看过病,也给一个姓吴的大舌头看过,胡子知道五大爷。”

“信不信?我看见过五叔给大胡子看过病。”老马客心里说。

二道林的飞贼放下步伐。

“胡子抢八岔沟老郭家新媳妇的被褥了。”红豆说。

15岁的黑豆将鼻子拧成蔑视的图案说:“胡子有七不抢八不夺:喜丧事,邮差货郎,走村行医,算命摇卦,鳏寡孤独,大车店,棺材铺,这些都不能抢,抢了就是绺刑。他们来了住在个人家,要是抢被褥就没人待见了。等庄稼都割倒,他们就猫冬。有绺谣这么唱的:‘青纱帐立起来,拎枪骑马入大排。不抢无房无地的户,专抢叫儿撒欢的大老财。有朝一日天地变,跪倒爬起是好汉。’咱们这疙瘩没有富的,人又少,没啥油水,总来胡子,看抢谁了?”

蒙古马打个响鼻,感觉体内的力已将干刺移出就替红豆捏把汗。按当地的习俗5岁加两岁红豆至少7岁了,这么小跟错了师傅命就拧歪了。老百姓恨胡子,胜过恨黑帽子警察。不敢多打粮食。人们边打场边把粮食藏在炕下、柴垛底、菜窖和牛粪堆里,已无可藏之地。总不能藏在河西苍狼窝、招苏台河河底或是南甸子南山吧?

红豆长年长在外头,以徐家屯为圆心,山东头去过巨龙、南梁。南梁往南是吕家屯和崔家沟。南甸子往南是张家店、宋家沟、王家沟。徐家屯西南招苏台河左岸是张九局子。转过圈北面是柳罐印子、方八岔。更北是韩家屯、曲家店,方圆25平方公里。没去过河西草原,比同龄人见多识广。

没人对他好,贫病潦倒的爹自身难保,只有黑豆给他领路保管不饿肚子。挨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比缺衣可怕。没衣服就到乱坟岗子撬棺材扒死人衣裳。红豆跟黑豆学会缝衣裳,有剪刀和针线他们就能重组。他想跟徐天牛或徐爱岏接近,人家不理会。

老马客觉得应先拜访六先生见徐天牛。金大姐和日本女娃们在挨冷受冻,必须给她们找个家。

把徐天牛的爹徐六先生当成人物是个错误。他小时候发烧把脑袋烧坏了以致不知昼夜,没有远近,也不懂老少伦理,他连老家在哪儿都拿不准。他的活动范围方圆500平方公里,不务正业,不出门时就领一只名黑牡丹的猫在招苏台河和南山之间闲逛。心情好的晚上让猫把野兔和野鸡叼回家,不好时几个季节夜不归宿。

六先生不招人待见。他年轻时开过荒,开荒是爱好,不爱种地也不会种地。他开的荒后来都成为别人的良田。徐家屯西边的横垄地和河套的大肚子地有一半是他开的,现在没几垄在自己家手里。后来他不开荒,往院门口栽树背石头。他没朋友,就把外界的物种当朋友四下埋,使得徐家屯到处可见白桦树、白蜡树、枫树、栾树。这些树不结果,结果不能吃。植物泛滥,有人就警告徐天牛劝你爹别扯犊子了,整些果子能吃的树中不,比如杏树、枣树啥的。六先生就在当街(gāi)开骂。王八盖子的,都是没见识的吃货,不花钱啥都吃。为此他在屯里得罪不少人,在家也没地位,连3岁的小石头都不如。这当爹的每天都堵儿子徐天牛的道。

老马客决定上老赵家拜见神婆。走过两里地,来到村口,石碑上刻字“徐家屯”。心窝子猛地一热。抬头看,屯子不大,房脸冲东(当地人称南)从北向南60余户。害怕招苏台河发水房子地脚都高。前后两条街。前街道旁长着柳树、杨树和榆树。老马客把目光给了高入云端的树,每家一棵标志性的树。走到屯子中间,一棵糖槭树遮蔽了西边半个大道。是保长徐天朕家。“他家开小铺,儿子徐爱岏在日本人的学校念书。跟我大哥一般儿大。哼!”徐桂芝说。

“你们家啥树?”

“白桦树,在后街。”徐桂姝答。

屯子风声四起。劳动力上地里或林里跟田鼠、鸟类争夺过冬的粮食柴草。听说屯里来个长髯的男子,在家的妇女都从门缝里偷看。

村童将老马客送到五间草房前各自回家。

赵家两口人,老太太50来岁,先天佝偻病,哈一辈子腰,如木匠的直尺。一根桃木棍,有时背着有时拄着。会跳大神,外号神婆。村里人吓唬小孩一是黒帽子,再就是神婆。她五儿两女,六个成家,只有老大单着,跟她住在东屋,外号大尖头。

老马客作揖问候,刚要踏入院门,就见神婆将棍棒子横在天上喊,“姆们家可不招房客可不招啊……”

神婆早一步用地瓜、倭瓜换了黑豆、红豆的情报:滞留在南山坡的老太婆一身黑褂子,没有脸面,手画十字,两个小丫也很邪性。

神婆忌讳黑色。她感到那女人信的是西方的神,与萨满神不在一个天里。这对自己是个大威胁。她大叫一声不好,回屋就编排谶语。

神婆的纸条传遍全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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