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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在凌晨醒来，像一尾搁浅的鱼。
黑暗里，家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温暖的潮汐。宝宝的嘴角还挂着奶渍，在睡梦中哼哼唧唧，时不时扭动着小小的身体，把自己蜷成一只可爱的小青蛙。我透过微光轻吻他的脸庞，数着他均匀的呼吸，却怎么也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深夜醒来。
四肢的不适漫长而难耐，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悄悄穿上鞋子逃往客厅，生怕惊扰了宝宝的美梦。
我蜷缩在沙发角落，看着窗外的夜色正缓慢溶解。先是浓重的靛蓝，而后渐渐褪成灰白，最后泛出一点惨淡的晨光。我摸摸自己的四肢，它们有时酸痛如被重物碾压，有时麻木如枯死的树枝，有时又冰冷得像浸在冰水里。更多时候，它们只是陌生地悬在晨光里，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的身体。
躺下又起来，泪水不知不觉湿了双袖。窗外，万家灯火一盏接一盏地变换，有人熄灯入睡，有人开灯早起。马路上的车流声从零星几辆到渐渐密集，轮胎碾过潮湿的柏油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我数着这些开开关关的灯盏和来来往往的车流声，数着身上游走的不适，数着天光如何一寸寸爬上窗帘，却怎么也数不到尽头。
最孤独的清醒，莫过于在全世界安睡时独自疼痛。当丈夫的鼾声穿过房门，当宝宝的呼吸声平稳而安宁，只有我清醒地感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煎熬。疼痛像一条无形的河流，将我与其他人都隔开，我在河的这一岸，他们在河的那一岸。
但天亮后，我会把这一切都藏好。把麻木的四肢藏进宽大的衣袖里，把疲惫藏进上扬的嘴角，把漫长的夜藏进一句轻描淡写的“睡得不错“里。
没有人会知道，我在黑暗里经历了什么，就像没有人会注意到，黎明前的天空总是最黑暗的。
只有客厅的沙发知道，我曾在黑暗里，怎样独自泅渡过这条无声的夜河。它记得我每一次的辗转反侧，记得我无声的啜泣，记得我在晨光中勉强挤出的微笑。而当天色大亮，宝宝醒来发出欢快的咿呀声时，这一切都会被新的一天轻轻覆盖，就像潮水抹平沙滩上的足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