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书店

河神【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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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想不起来上次有如此真实的坠落感是多久以前,疼痛,瘙痒,甚至是呼吸产生的微风,对我来说都极为奢侈。此时此刻我和蜘蛛一起下坠,道是人生巅峰也不为过。

想象中的地面没有出现,待在这种地方,终日和幻觉为伴,对于这种违反常识的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

我并没有停止挣扎,但是对于快要凝固的树脂来说这种挣扎于事无补,而那只红色蜘蛛就在我的头顶牢牢抓着外侧,我们在空中转了几圈,在眩晕和兴奋中,我又一次陷入了黑暗,幻觉解除了,我和平常一样在黑暗中苏醒,但下坠的感觉却没有停止,在一片漆黑中,我看到了脚下有星星点点的微弱光亮,随着我的下沉,我离那些光点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在加速,此时此刻那些萤火虫一样的光点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事物。

等我离得更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几只萤火虫的微光,分明是城市的灯火。在这一片黑色粘液组成的海底样的空间中,我还在下沉,但是明显感觉到裹满全身的粘液开始变得稀薄,历经未知时长的困顿时间,我终于有机会活动自己的身体,我开始拼了命的摆动已经有些肌肉萎缩的肢体,拼命向下游,力求尽早脱离这一片沥青海洋地狱。

最后,我到触摸到了“光点”的外壁,实际上已经远远不是点的规模了,从视角来看,我是在天上,我的下面是云层,透过云层可以勉强看到地上的丘陵和海洋,有一层玻璃一样的罩子将我挡在外面,和我一起被挡住的还有我身后的黑色粘液海洋,我不敢回头看,害怕那些粘液又会把我拖回那片地狱里去,我拼命叫喊,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那罩子。

喉咙发不出声音...砸在罩子上的拳头也软弱无力,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几经敲打无果,我耗尽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绝望感袭来,我背靠着罩子又一次凝视那片黑暗,脸上狰狞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哭还是笑,我想柚儿和闹儿了,甚至是我那该死的父母,我遇到的每一个欺负我的人,我现在都原谅他们。

“老天爷!饶了我吧!”

我彻底放弃了,罩子外面很光滑,我想撞死甚至都找不到借力的抓手,只由得身体随着抽泣渐渐放松。

就在这时,罩子上传来了震动...是某种急促的脚步声,就好像我和王柚以前养过的流浪猫,在晚上到处跑的声音,但是要如此的急促,除非这只猫有八条腿才行。我向震感强烈的方向看去,

“蜘蛛!”

是那只出现在幻觉里的红色蜘蛛,此时已经不再如苍蝇般大小,而是整整有我两倍身高的大家伙,它迅速的向我爬过来,穿过这些粘液,如同穿过空气,显然束缚我的粘液对它没有丝毫影响。

我没有躲避,想着就算被撕碎吃掉也好,但它没有那么做,在离我不远处停了下来,和幻觉里一样只是歪了一下头,八只眼睛里闪出好奇的神色。好景不长,它只是等待了一会儿,接着猛然靠近我,一个鞭腿打在我的身上,奇怪的是这看似沉重的一击结结实实打到我竟然没有感觉,只觉的身体轻飘飘的穿过了云层,转身看去,我已经穿过了那层罩子,向下落去。

强风灌入喉咙,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疯狂的咳嗽,黑色粘液从我的嘴里和鼻腔不断喷出(下半身也是如此,每个孔洞都在向外涌出粘液),随着下落,我渐渐再次被这些我痛恨的玩意儿包裹住,一起落到沙滩上。多亏粘液的缓冲,我不至于缺胳膊少腿。落地后,我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抓起来一把沙子查看,尝了一口海水,确认这里不是幻觉。至于那些随我一起掉下来的粘液,此时此刻正在疯狂的蒸发,滚滚冒着气泡随后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我面朝大海,正庆幸逃出生天,想着生火,想着搭帐篷,想着那些我所听说过幻想过的荒野求生技巧,想着怎么找到能帮助我回家的人,想着看天上的太阳辨别方向...

我抬头向天上看去,天空很蓝,晴空万里,只有几片薄云...太阳在...

天上没有太阳。

只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再次笼罩了我,

“这...这算是怎么回事?啊?!哈哈!啊?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再也不敢抬头看哪怕一眼“天空”,一边疯笑一边逃窜,想找个树荫,或者只是能遮挡住上方的地方就好,我在凭借本能寻找能让我栖身的山洞。可这遍地黄沙哪有山洞给我,无边的沙漠紧邻着无边的海岸,一条笔直的海岸线贯穿视野,无山无树却风平浪静,天上没有太阳,天空的外面隔着罩子,罩子外是沥青一样无边无际的粘液。这一切像一记无可抵挡的重拳,彻底粉碎了我的世界观。

终于,我跑的没了力气,大喘着粗气,嘴里念叨着:

“让我死吧,让我死...”

随后跪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欲望,直直望着面前这只是看起来像的海面。我想跳下去,但是更害怕这海的下面藏着与罩子之外一样的黑色粘液,我害怕如果我现在已经死了,跳下去也只会徒增痛苦。

许久,风平浪静的海面浮现出了一个漩涡,一条墨色的小鱼从中浮出,我抬起头看着游在空气中的小墨鱼,这时的我已经不感觉奇怪了。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乌压压的鱼群从那个漩涡中涌出,我伸出手抓住一条,这些鱼的质地,竟然和困住我的粘液无异。

鱼群盘旋升空,周围的空气被这阵势搅动,强烈的气流拂面而来,我被吹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这猛烈的风也将我从半死不活的疯相里带了回来,我看到这些鱼群在渐渐聚拢,就像滴进水杯的黑色油墨集成一片。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赫然是一条七只眼睛的须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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