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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苍朱峰巅。
九霄万福宫上空，悬着一座凌空飞殿，在云层之中，半隐半现，外面有架云长廊、悬空楼亭，又有溪泉流瀑，花谢苍松，光如浮波，虹喷霞涌，看去几若云中仙境。
钟明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洞天福地。
茅山的洞天叫“句曲山洞”，又称“句容华阳之天”，是天下第八洞天。
而且，古人认为茅山是昆仑山余脉，山如地中之肺，地穴之水终日沸腾不止，如同肺管，故称为地肺山，且“土良水清，谓之华阳洞天”，因而又有天下第一福地的美誉。
洞天福地是门派中最重要的底蕴。
历代弟子，有天赋的就飞升，没天赋的就下去，不上不下的，就进了洞天，前两者是人脉，最后一个，才是骨干。
就是门中所有弟子都被人灭了，只要洞天中出来几个老祖，总能把道统传下来，当然，以茅山这种体量，也很难灭门就是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满清不敢跟道教硬磕的原因，世间万物总是有盛有衰，茅山再破败，过些年又能起来，但满清衰败后还能不能起来？
好吧，能……
到底是几百年的王朝，也是有点子底蕴的。
遗老遗少怎么杀也杀不光，前朝鼠尾又升明堂啊。
钟明胡思乱想的时候，法事已经做完，涤灵金钟被敲响，执事弟子上前，褪下了他身上的大氅和青色道袍，换上了羽衣星冠，看上去也是一表人才。
左真人含笑点头，墨蛟尾巴一甩，径直向悬空飞殿行去，身后石坚、九叔、四目、千鹤等人依次相随。
钟明脚下漫出黄烟，来到飞殿门前时，早有道童候在一旁，见他过来，捧着经箓法衣上前，为他披上。
法衣是紫色的，看着很庄重的样子，但披在身上有点像两片床单，钟明不太喜欢这种样式，审美太差了。
但没办法，祖宗之法不可变。
穿吧。
殿中不是钟明想象的那样，能见到门中洞天的长老们，而是像个祠堂，上面阶梯状的一整面墙上，供着数不清的牌位。
左真人立于牌位前，恭敬上香，石坚九叔等人分立身后。
而在两旁，则站着男男女女两排道士，看上去都是熟面孔。
经罗院的魏真人，上明院的陈长老，宝阳院的七旬老道，功德院的……
左真人上完香之后，回身对钟明说：“门中祖制，非寿终、出神不得入洞天，今天便委屈你了。”
洞天是众真避劫之所，不可沾染世俗因果，今儿为了他，算是开了半扇门，这种规格，钟明肯定不能挑刺。
他行弟子礼道：“弟子不敢。”
这时候就能看出经箓法衣的韵味了，高功上真们穿上法衣可不是站着发愣的，道爷们踏罡步斗，行道门传统礼仪时，带动衣袍飘动，其中自有一番风味。
左真人微微点头，盘坐在蒲团之上，场上众人随之迈动脚步，扬起袍袖法衣，转动时带着经韵。
上面的牌位上顿时显示出朦胧毫光。
钟明感觉到牌位后面好像有许多道目光向自己投来，当即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见不到门中长老，长老们却可以透过“猫眼”看自己。
说来也是可怜，这些天赋不上不下的真人们，居在洞天中看似逍遥，其实仙畏“因”犹人畏虎，何尝不是画地为牢的地缚灵呢？
修行了一辈子，结果长生是长生了，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偏偏又厌居人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洞天真人们看了片刻，就相继隐去。
估摸着是自卑了。
修道数百载，竟比不上一个孩子折腾几年得来的成就高，怎能不掩面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