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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逐梦时光
月光在斑驳的玻璃窗上碎成银屑，小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油墨的涩感透过指腹传来，他突然想起颜颜总说他的食指有股铅芯的味道。此刻书桌上散落着三支削得极短的铅笔，最右边那支的橡皮头还留着两排细小的牙印——那是昨夜推导傅里叶变换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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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传来铁锅剐蹭灶台的声响，住在隔壁的老赵又在热剩饭。霉味顺着墙缝渗进来，混着廉价花露水的味道，让小六的胃部抽搐着发出抗议。他伸手摸向桌角的铁皮饼干盒，指尖触到盒底时顿了顿，最后只拈起半块发硬的桃酥。碎屑落在《信号与系统》的扉页上，那里用紫色荧光笔写着“颜颜生日11.14“，墨迹被反复抚摸得有些晕染。
“小六！“木板门突然被拍得砰砰作响，房东太太裹着浓重蒜味的嗓门刺进来，“下月水费每户涨三块！“他慌忙把饼干盒塞进抽屉，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腿的螺丝钉，蓝布裤顿时绽开线头。摸黑开门时，楼道感应灯在他头顶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闪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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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台灯第三次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声。小六用发卡别住松动的电线，冰凉的金属贴着手腕内侧的血管。草稿纸上爬满颤抖的公式，某个数字突然跃出重围，他猛地攥紧钢笔，墨汁在虎口溅出星点。这让他想起一年前颜颜校服上的蓝墨水，当时她噙着眼泪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睫毛在眼下投出破碎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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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爬上窗台时，搪瓷杯里的隔夜茶泛着浑浊的琥珀色。小六用勺子背面压碎漂浮的茶梗，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吆喝：“豆腐脑——热乎的！“他数出七个硬币攥在手心，临出门又放回两枚。楼梯拐角的蛛网扫过他发顶，卖豆腐脑的王婶往他碗底多藏了半勺榨菜：“读书郎要多吃咸的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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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暴雨骤至，铁皮屋檐开始演奏重金属般的鼓点。小六赤脚踩在洇湿的报纸上，脚趾缝里黏着前天的新闻标题。他把教科书顶在头顶冲向公共厕所，雨水顺着后颈滑进背心，激得肩胛骨像要破皮而出。回来时发现《数字电路》扉页被雨水泡皱，他急得用搪瓷缸底当熨斗，蒸汽在镜片上蒙了层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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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蓝墙壁时，小六会对着裂缝练习微笑。那些墙皮剥落形成的纹路，在某刻光影里像极了颜颜笑时的梨涡。他对着空气比划解题思路，说到关键处会不自觉抬高声调，仿佛那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就坐在床沿晃腿。有时说到半截突然哽住，便用钢笔尾端戳自己大腿，直到皮肤上泛起月牙形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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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晾衣绳上的衬衫会在地面投出晃动的影子。小六总错觉那是颜颜在窗外招手，有次真的扑到窗前，额头撞得晾衣架上的搪瓷盆叮当作响。隔壁传来老赵的鼾声，他蹲在地上摸索撞飞的纽扣，指尖突然触到去年除夕的瓜子壳——那晚他听着远处鞭炮声，在通话记录里反复输入又删除颜颜的新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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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给台灯换灯泡时，小六发现灯罩内侧结着蛛网。他小心避开那些晶莹的丝线，就像避开记忆里颜颜手腕上的五彩皮筋。当钨丝重新亮起的刹那，无数尘埃在光柱中翻涌，像极了他们分别时漫天飞舞的樱花。他忽然把滚烫的灯泡贴在胸口，直到毛衣泛起焦糊味，才惊觉这个动作和颜颜捂热水袋的姿势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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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在铁丝上的衬衫第三颗纽扣总会在夜风里叩击窗框，哒、哒、哒，像老式挂钟的钟摆。小六在草稿纸边缘画下第27个正字时，楼下传来醉汉踢翻垃圾桶的巨响。他触电般捂住正在震动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颜颜两年前的短信：“今晚的星星像你演算纸上的小数点”。阳台的防盗网将月光切割成菱形碎片，他在其中一片光斑里竖起铅笔，看着细长的影子缓缓爬过《通信原理》第408页的拓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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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跑的老人们开始绕着电线杆甩手臂时，小六正用美工刀将过期的台历裁成书签。刀刃划过颜颜生日那天，纸页突然渗出浅蓝色的血——那是去年今日他晕染的钢笔墨水。公共厨房飘来煎蛋的焦香，他摸出抽屉深处的玻璃罐，数出五颗话梅糖放在舌尖，酸甜的皱褶在口腔舒展的节奏，恰似那年晚自习颜颜隔着过道抛来糖果的抛物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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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两点十七分，阳光斜射进书桌第三格抽屉。小六取出缠着电工胶布的老旧MP3，耳机线在颈后绕出温热的环。当《卡农》的钢琴声流淌到第二乐章，他突然发现左手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摩尔斯电码——这是颜颜教他的秘密游戏。褪色的红绳在腕间随节拍轻晃，绳结里还缠着当初她的一根发丝，在特定角度下会泛出琥珀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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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废品的老头每周三会摇着铜铃经过，小六将空矿泉水瓶逐个踩扁的声响，总让他想起颜颜捏泡泡纸的癖好。有次易拉罐边缘的金属片划破指尖，渗出的血珠在瓶身画出奇异的轨迹，像极了他们曾在天台用烟花棒写下的数学符号。隔壁婴儿的夜啼穿透墙壁时，他会用棉球塞住左耳，右耳紧贴桌面，听二手笔记本电脑散热器的嗡鸣如何将哭声调制成特殊的白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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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常跳闸的走廊电箱，此刻正映出小六佝偻的剪影。他举着蜡烛查看电表时的姿态，像极了考前夜在宿舍走廊偷光的少年。摇曳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对门褪色的春联上，“前程似锦”的锦字被拉长得变了形，倒像是颜颜总写错的繁体“夢”字。融化的蜡油滴在虎口旧疤上，新痛与旧痕重叠的温度，令他恍惚看见那个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孩鼻尖渗出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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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月光会准时漫过窗台的仙人球，刺尖上的露珠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谱。小六用汤匙背面给多肉浇水时，发现最底层的《英语六级真题集》封皮上，印着个模糊的唇印——那是颜颜突击检查他复习进度时恶作剧的产物。此刻他对着那道淡粉色的弧线练习发音，舌尖抵住齿列的气流，与三年前少女突然凑近时的呼吸有着相同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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