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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街的青石板在雨中泛着冷光，老槐树的根系如枯骨般盘结在石阶两侧。苏明娘攥着染血的玉佩，金线绣就的嫁衣在黑暗中亮起，宛如引魂的流萤。沈刚的手掌按在她后腰，体温透过薄纱传来，带着伤处的灼热——他左肩的箭伤还在滴血，却仍将她护在身后。
“小心第七级石阶。”沈刚的声音混着织机的“咯吱”声，在封闭的甬道里回荡。苏明娘踩着青苔斑驳的石阶向下，忽觉足底一空，整个人踉跄着撞进沈刚怀里。他的左臂下意识环住她腰肢，银镯与她腕间刺青相触，发出细碎的蜂鸣。
地底墓室豁然开朗时，苏明娘被眼前景象震住了。八架老织机呈八卦状排列，蚕丝般的金线从穹顶垂落，每架织机上都半悬着云纹缎，缎面上的断翼凤凰在金线上栩栩如生，尾羽处的朱砂印与她后颈胎记隐隐共振。正中央的主织机尤为庞大，鹰骨制成的梭子正在自动穿梭，织就的缎面竟浮现出她与沈刚在当铺的场景——他打翻参片时，袖底闪过的“苏”字暗纹。
“这是沈家的‘光阴织机’。”沈刚松开她，指尖抚过织机边缘的血槽，“每代血绣同盟的记忆，都会被织进云纹缎。”他忽然顿住，望着主织机上刚浮现的画面：七岁的苏明娘在沈家地窖捡到半幅血诏，沈刚的父亲正用朱砂在她眉间点痣，而一旁的小沈刚，掌心竟也渗出与她相同的朱砂印。
苏明娘的指尖划过冰凉的石壁，突然触到凹陷的刻纹——是七朵并蒂莲，每朵花蕊里都嵌着碎玉。她掏出怀中玉佩，碎玉与凹槽严丝合缝，当玉佩完全嵌入时，八架织机同时发出轰鸣，金线如活物般向她涌来。
“别动！”沈刚突然抓住她手腕，将她按在石壁上。金线在距离她眉间寸许处停住，仿佛被某种力量阻隔。他望着她眼中倒映的金芒，喉结滚动：“你的血能激活云纹缎，但现在不行——”他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口的朱砂印，与她后颈的凤凰胎记正形成阴阳双鱼之相，“必须等我们的命纹完全共振。”
远处传来箭矢破空声，三道黑影从石阶跃下，刀柄上的云纹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沈刚咒骂一声，将苏明娘推向主织机，自己抽出腰间玄铁簪迎敌。猎鹰“朱砂”突然从穹顶俯冲，爪子抓起苏明娘手中的铜针，针尖滴下的鲜血竟让金线瞬间沸腾。
“明娘！用铜针划破织机血槽！”沈刚的后背被绣春刀划出血口，却仍在替她挡住暗卫。苏明娘咬牙将铜针刺入主织机的鹰骨梭子，鲜血渗入的刹那，所有云纹缎突然亮起，缎面上的断翼凤凰竟振翅飞出，用金线缠住暗卫的刀刃。
最年长的暗卫突然顿住，盯着苏明娘后颈的胎记：“你是……先帝私生女？”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当年劫镖时，我们明明……”话未说完，金线已缠住他咽喉，断了他的话头。
沈刚踉跄着靠向主织机，望着苏明娘手中缓缓展开的血诏残页：“新帝弑兄夺位那日，我爹与你爹就在这墓室里。”他指尖划过残页边缘的针脚，“他们用沈家铁骑的鹰羽、苏家的蚕丝，将血诏分成七匹云纹缎，又将你我的命纹刻进针脚——从那时起，我们的血，就成了开启真相的钥匙。”
苏明娘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明娘，把账册穿在身上。”她低头看着嫁衣上的云纹，此刻正与织机上的缎面交相辉映，每道针脚都在发光。当她将手掌按在主织机的血槽时，金线突然涌入她眉心，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母亲在深夜绣制血诏，沈伯伯在暗格刻下并蒂莲，还有七岁那年，沈刚替她挡住猎鹰时，自己后颈传来的刺痛。
“沈刚，”她忽然抓住他染血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后颈，“你早就知道，对吗？知道我是先帝血脉，知道我们的命纹必须共生。”
沈刚望着她眉间渐渐淡化的朱砂痣，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从你七岁那年，我爹让我在你眉间点痣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命，早就缠在同一根针线上了。”他忽然低头，唇轻轻擦过她后颈的胎记，“明娘，别怕，无论前面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就像这织机，鹰骨与蚕丝，从来都是缺一不可。”
箭矢再次袭来时，苏明娘忽然挥手，金线如利箭般射出，将暗卫的兵器击飞。她望着沈刚眼中的惊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指尖竟能随心所欲地操控金线——那是苏家“火中涅槃”绣法的最高境界，也是沈家血绣之约的真正力量。
“我们走。”她拽着沈刚走向墓室深处，那里有七枚玉匣在金线上悬浮，每枚匣盖上都刻着与她腕间相同的刺青。当她打开第一枚玉匣时，半幅血诏腾空而起，朱砂字迹在火光中流转，赫然写着“新帝弑兄夺位，血手染云纹”。
沈刚忽然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玺，边角还留着新鲜的血痕：“这是沈家世代守护的半枚玉玺，只有与你的血融合，才能唤醒完整的传国玉玺。”他将玉玺放在苏明娘掌心，两枚残玺突然发出共鸣，印纽上的“苏”字与“沈”字渐渐靠拢。
远处传来更鼓之声，苏明娘知道，天快亮了。她望着沈刚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当铺，他故意打翻参片时，袖底闪过的鹰羽——原来那些参片里，真的掺着能让猎鹰安静的药，就像现在，他的掌心虽然染血，却仍在轻轻摩挲她的手腕，试图让她安心。
“沈刚，”她忽然轻声说，“以后别再瞒着我了，我们一起，把这盘下了二十年的棋，下完。”
沈刚望着她眼中坚定的光芒，忽然笑了，这次的笑，像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他点头，指尖划过她腕间的银镯：“好，一起。”
当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主织机上时，金线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八架织机同时转动，将七匹云纹缎缓缓拼接。苏明娘望着缎面上渐渐清晰的先帝血诏，忽然明白，这不仅仅是翻案的证据，更是沈苏两家用鲜血和命纹守护了二十年的真相。
墓室上方，朱雀街的青石板下，春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而在这黑暗的地底，属于苏明娘和沈刚的传奇，才刚刚拉开序幕——那些被鲜血浸透的针脚，那些在权谋中挣扎的日夜，终将织就属于他们的未来，在云纹与鹰羽的交织中，绣出一片崭新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