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一只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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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修行千年，千年……却并不孤独。

我与花猁自小生长在这座不知名的小山上，山间云雾缭绕，草木葱茏，四季流转间，我们汲取天地灵气，渐渐修得几分灵性。

山上有一座破败的寺庙，青瓦斑驳，檐角的风铃早已锈蚀，只在风起时发出几声喑哑的轻响。

曾经还有个老和尚，如今只剩下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独自守着这荒寂的庙宇。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山下是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人声鼎沸，街巷纵横。

每逢吉日，便有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穿过山道，红绸飘扬，喜乐悠扬。

花猁总爱蹲在最高的那棵老松树上瞧，待队伍远去，才跃下来与我嘀咕：

“小唯，山下的人成亲可真麻烦，又要红盖头，又要八抬大轿——不过那新娘子手腕上戴的玉镯子倒真好看，像莲叶上的露水似的，晃得人眼花。”

我甩了甩尾巴，揶揄他：“你莫不是瞧上哪家姑娘了？”

花猁的毛瞬间炸开，尾巴高高翘起，支支吾吾地跳开了，耳尖却隐隐泛红。

如此热闹景象，千年来似乎未曾改变。

千年？

没错，我与花猁都不是人。

花猁是只花斑山猞猁，矫健敏捷，瞳如琥珀；

而我是只狐，赤红色的狐，皮毛如焰，尾尖一点雪白。

他是公的，我是母的。

这么多年沧海桑田，我们餐风饮露，汲取日月草木之灵，终于修得几分人形。

山上的景致再美，千年来看遍枯荣，终究也腻了。

一日，花猁忽地心血来潮，金瞳闪着狡黠的光：“小唯，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花猁所谓的“游戏”，便是化作人形，诱那山顶的小和尚离开寺庙，好将这遮风避雨的居所占为己有。

我早知他嫌弃洞穴阴湿，一直想寻个更好的住处，便抖了抖一身火红的皮毛，欣然应允。

那日刚下过一场大雨，山间雾气氤氲，树叶青翠欲滴，仿佛能掐出水来。

两只黄莺在枝头啾啾鸣叫，石阶上的青苔湿滑，我与花猁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攀至山顶。

我化作人形，一袭大红罗裙裹身，云髻高挽，黛眉轻描，朱唇一点，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

花猁上下打量我，啧啧称奇：“好一个待嫁的美娇娘。”

他自己则化作我身边的小厮，青衣束发，低眉顺眼，却掩不住眼底的野性。

花猁扶着我，抬手急拍寺门，高声喊道：“喂，小师父开门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清宁。

寺门“吱呀”一声开启，小和尚立在门内，一袭灰白僧衣洗得发旧，却干净整洁。

他额前光洁，眉目如雨后远山般清秀，眸光澄澈，似一泓静水。

只一眼，我便如坠云雾，心尖颤了颤。

花猁暗中掐了掐我的手腕，我这才回神，听他向清宁编造故事——我乃山下胡家小姐，本要嫁去山那边的周家，不料途中遇匪，嫁妆尽失，媒婆殒命，

唯剩这小厮拼死护我逃至此处，如今他身负重伤，望小师父行个方便。

清宁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当即慌了神，连忙将我们让进寺中。

我暗自窃笑，这小和尚果真单纯好骗，盈盈一拜，软声道：“那小唯就谢过小师父了。”

清宁耳根霎时红透，垂着眼不敢看我，只结结巴巴道：“不、不必多礼……”

寺庙虽破败，却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佛堂前的石板扫得干干净净，香炉里余烟袅袅；

后院的菜畦整整齐齐，青翠的萝卜叶子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忽然觉得，这小和尚虽孤身一人，但晨钟暮鼓，青灯古佛，倒也清净自在。

花猁捧着清宁递来的清粥，装模作样地喝了两口，忽地“噗”地吐出一口血（实则是他早先藏在口中的朱果浆），

面色惨白道：“多谢小师父相救，小的……恐怕命不久矣，小姐也受了惊，还望小师父下山替我们报个信……”

我连忙配合地挤出几滴泪，心中却想，花猁这戏做得真绝，待清宁一下山，我们便施个障眼法，叫他再也寻不回上山的路。

谁知清宁忽然定定地望着我，目光如炬，直看得我心底发毛。

莫非他见我貌美，动了凡心？

下一瞬，他一把推开我，我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瞬间现了原形——一只赤尾狐狸，狼狈地蜷在青石板上。

清宁却笑了，眉眼弯弯，声音轻柔似风：“因为凡人怎么会有琉璃一样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