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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春阳斜斜切进三中的走廊，厕所里却永远弥漫着潮湿的消毒水味。叶杰靠着泛黄的瓷砖墙，任由顾野的肘尖撞在自己肋骨上，故意夸张地蜷起身子：“嘶——顾哥这力道，是想把我送去医务室和校医小姐姐约会啊？”他指尖夹着的半截烟头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
“我看你也是活腻歪了。”顾野回过神时眼尾还带着笑，指腹蹭过袖口沾到的墙皮碎屑。正要抬手再捶，忽听得隔间传来憋笑的咕哝：“小小杰子，可笑可笑。”同班的胖子从厕所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手机摄像头正对着打闹的二人。
叶杰笑骂着捡起地上的空矿泉水瓶砸过去：“滚你大爷的，拍什么拍！”瓶身撞在隔板上发出“咣当”响，却在这时，拐角处传来压抑的抽气声——瓷砖地面倒映着几个晃动的影子，为首的男生正把烟头按在墙角男孩的校服领口，火星子在布料上烫出焦黑的小洞。
另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正把小个子的脑袋往瓷砖墙上撞，金属校牌的棱角在对方额角刮出血痕，五十元纸币被揉成纸团塞进男孩嘴里。
“操你妈，老子的保护费是给你买棺材的？”为首的高三生王浩甩了甩手腕，指节上的骷髅头纹身沾着血珠，“这周的钱是不是拿去打游戏了？”他突然揪住男孩后颈，把人按在洗手台上，水龙头的滴水声混着压抑的抽噎，在瓷砖间碎成尖锐的回音。
“别、别打了……”被围在中间的小个子缩成虾米，手指捏着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他鼻尖挂着泪珠，校服领口被扯得歪向一边，露出锁骨下方几道新鲜的红痕。抽耳光的声响在逼仄的空间里格外刺耳，纸币“啪”地掉在地上，沾了水的边缘立刻洇开毛边。
顾野倚在门框上的脊背骤然绷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第二颗纽扣——那是他去年和隔壁职高生打架时被扯掉又重新缝上的。走廊栏杆投下的阴影恰好覆住他沉下来的眉眼，声音却像浸了冰：“前面那几个人谁啊？”
“不认识啊，好像不是我们的人。”叶杰毫不在意吐了个烟圈，顺着顾野的视线望过去。
“哎，那几个好像是楼上高三的吧？上周在台球厅好像就是这几个臭小子给我们找事。”这时在他们旁边的把烟掐了说道。
“高三的欺负到咱们高二来了？顾哥，要我说这保护费该咱们收才对——高二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老梆子们撒野了？”叶杰啐了口痰，一脸的不爽。
“臭小子，快点，交保护费了。”为首的高三生突然提高嗓门，靴尖碾过地上的纸币，“才TM50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啊！”巴掌甩在小个子脸上的声响让整个厕所的空气都凝住了，男孩捂着脸抽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瓷砖上：“我真没钱了……”
“你哭什么？整的我们像欺负你了一样。”另一个人边说边抽他，校服袖口的高三年级标在晃动的光影里格外刺眼。顾野盯着那道红色标签，喉结滚动着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指节捏得发白：“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叶杰立刻掐了烟，冲周围使眼色：“听见顾哥的话没？走！”五六个人跟着他逼近时，走廊传来矿泉水瓶滚动的轻响——不知谁踢到了刚才被砸歪的瓶子，透明瓶身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
“喂，你们几个干嘛呢？”叶杰故意把声音压得低沉，校服袖子卷到肘弯，露出刀疤的瞬间，为首的高三生瞳孔骤缩。
“臭小子，瞎管什么闲事，不关你的事啊，滚一边去。”对方强装镇定，却在看见叶杰身后的人群时往后退了半步。
叶杰旁边的小弟立刻骂开了：“瞎了你的狗眼，在整个三中，谁不认识我叶哥！”
“叶杰？呦，高二扛把子，那怎么了？”为首的人硬着头皮上前，拳头却在发抖，“怎么滴，还想管我们高三的事，你够格吗？”
“切，就你们几个跟我说话还不够格，让王洪来和我说话。”叶杰冷笑，指尖弹了弹对方胸前的校牌，金属链条在碰撞中发出脆响，“不过现在——”他忽然扣住对方挥来的手腕，指腹碾过对方手背上的烟头烫痕，“你们先动的手，可怪不得我们。”
随着叶杰的口哨声，原本在走廊晃荡的七八个高二生涌进厕所。顾野退到厕所外，看见阳光从破玻璃漏进来，在叶杰扬起的眉骨上镀了层金边——这小子打架前总爱把校服领带扯下来缠在指节上，就像现在，正用那条印着三中校徽的蓝领带，勒住王浩挥来的手腕。
他突然抬腿踹向对方膝盖，在王浩跪倒的瞬间，薅住对方后颈撞向洗手台——瓷片迸裂声中，水龙头的水喷溅而出，在两人交缠的影子里织成水幕。
群架在逼仄的空间里炸开。有人抄起拖把砸向扑来的高三生，木屑混着灰尘扬起。
最角落的小个子蜷缩在马桶隔间，颤抖的手指正捡起被踩烂的纸币，突然听见叶杰的嘶吼：“保护好那小子！”
王浩的拳头擦着叶杰眉骨划过，血珠滴在他校服胸口，却换来更狠的回击——叶杰用膝盖顶住对方腰眼，把人按在墙面的小广告上，生锈的铁钉划破王浩校服，在后背拉出细长的血痕：“告诉王洪，高二的地盘，连地上的烟头都得姓顾。”他指腹碾过对方嘴角的血泡，“再让我看见你们碰高二的人——”
话没说完，后方突然有人抡起垃圾桶砸来。叶杰猛推王浩，金属桶擦着他发梢砸在瓷砖上，迸裂的瓷片划破他手背。
顾野终于动了，钥匙串在掌心绷直，冲过去时看见叶杰已经扯下消防栓的水带，高压水流轰地冲开围过来的人群，水珠混着血滴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河。
“够了！”小个子突然从隔间冲出来，攥着湿透的纸币挡在叶杰身前，校服前襟全是水渍，“别打了，我、我有钱！”他摸出藏在鞋垫下的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指尖还沾着胶水——那是他昨晚帮人抄作业赚的。
叶杰愣住的瞬间，王浩趁机撞开他，却被顾野一脚踹在背上。顾野蹲下身，指尖捏住男孩发抖的手腕，看见他掌心全是瓷片的刺：“钱收着。”他扯下自己的校服领带，裹住对方伤口，领带结打得比任何时候都紧，“以后谁抢你的钱，就让他来找我。”
斗殴后的厕所像被龙卷风扫过。破碎的瓷砖泡在水里，消防水带还在滴滴答答漏水，墙面上的小广告沾着血渍，像极了某种扭曲的图腾。叶杰靠在窗边点燃新的烟头，看着王浩跪在地上，直接把脚踩上他的头顶“以后在三中，看见我叶杰，把头低下做人，滚!”
王浩带着几人灰溜溜地逃了，临走前，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